祁棠皱了皱眉。
“怎么了,不合胃口吗?”牧阿姨关切问道。
“没有,只是……有点伤心,吃不下。”既是借口,也掺杂了一丝真心。
她从凌晨就想好了,梦游之事不能轻易戳穿,自己应该先从别的方向进行打探。
“牧阿姨,牧雪她消失了,那葬礼又该怎么举行呢?”
牧雪不是死了,是消失了,彻头彻尾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连人们记忆中的她都被抹除了。
在全世界,可能就只有祁棠的脑海中,还有这个村子里,留着一点她的痕迹。
牧红英擦了擦嘴,女儿的去世显然也让她毫无胃口,如果不是家中有客人,或许早饭也不会做。
“她的衣物还留着。”
言下之意,是要立衣冠冢。
早饭没有吃完,牧红英开始收拾碗筷,祁棠也去帮忙。
“谢谢牧阿姨,昨晚我们休息得很好,也没听见敲门声。”她边洗边试探着说。
牧红英将碗放在台沿沥干水分:“昨晚比较幸运,因为那只鬼也不是夜夜都来的。”
梦游的人没有听见敲门声是正常的,在那只鬼来敲门之前,她就已经不在家中。如果她说的是实话,那么昨夜的梦游,确实是她的无意识行为。
“它在村子里面存在这么久,难道大家都从来没想过把它铲除吗?”祁棠又问道。
牧红英摇摇头:“不是没想过,只是这也是村子里面一笔孽债。”
祁棠还想追问下去,牧红英却没给她这个机会了。
她去楼上的房间收拾好了牧雪的衣物,带祁棠往山上走去。
这一行数人,浩浩荡荡。
牧家村几乎每个人都沾亲带故,所以每个人死去,全村都要参加葬礼。
上山的路上,祁棠看见了来牧家村之前看见的山丘,她很肯定就是这座山丘,因为地势奇异,恰好在两座山峰的夹角之间,那天晚上她看见上面林立着密密麻麻的棺材,但是白天一看,那处山丘是平坦的,哪还有什么棺材的影子?
牧红英听了她的困惑,蹙眉道:“这方圆百里就牧家村一个村子,怎么会有人来附近放棺材?而且现在外面的人都流行火葬了,还使用棺材下葬的方式,肯定有入土为安的传统观念,你说棺椁林立却没有下葬的场景是不可能发生的。”
“你们昨晚到村里的时候已经比较晚了,或许是眼花了也说不定。”
但祁棠很清楚,那绝非自己的眼花。就算她眼花了,沈妄也不可能眼花。
到了埋葬之地,祁棠发现这里的墓碑已经很多。
牧红英拿着锄头挖出一个浅坑,一边挖一边垂泪,她把牧雪的衣物用一个紫檀木盒子装了起来,里面还塞了她从小到大最爱的玩偶,她用过的铅笔,一张合照。
照片有些陈旧,显然是很多年前拍的了。
她悄悄问旁边的牧程:“这里埋的都是衣冠冢吗?”
毕竟村人们死亡之后,是不会有尸身留下的。
“对。”牧程沉重地说,“自从那只厉鬼缠上牧家村之后,村中再也没有自然死亡的案例,所有埋在这里的人,都是死于非命。”
“你们没想过向外界求援吗?”祁棠道,“我认识一个人,他是处理灵异事件的官方组织成员,或许可以解决你们的麻烦。”
想必江警官对牧家村发生的奇异现象,也是会很感兴趣的。
“求援了啊,我们不是找了一个老道士吗?”经过昨晚的一幕,牧程对抱元道长很有信心,“他是个有真本事的人,我相信他能解决这一切的,只是,要看村长和红姨的意见,毕竟那只厉鬼……”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话说得太多,赶紧闭上了嘴,祁棠再试探,他就变得不耐烦起来。
“关你这个村外人什么事?”
牧家村铁板一块,对外人很有戒心。意识到从村民这里突破已经不太可能,祁棠就想着去找老道士套一套话。
虽然抱元道长是个有本事的高人,但她也能看得出来,他是个有利益就好说话的人。
而祁棠最不缺的就是钱。
一行人又浩浩荡荡下山。
从牧程口中她得知,今天下午的时候,老道士要请神上身。
要平息作恶的厉鬼,就需要知道它身前未了的遗愿,完成它的憾恨是送它投胎的最好方法。
所谓“投胎”自然是道士哄骗人的说法,怪谈只有两种存在形式,要么存在,要么消失。
至少六局就从未想过送怪谈们“投胎”。
六局大部分都是普通人,但又肩负着保卫人类世界和平的沉重使命,所以从不放弃任何可以利用的资源,被收押的怪谈会被他们当做武器,去掣肘另外的怪谈。
当时他们针对沈妄展开收容的时候,就一口气放出来三个,后来三只鬼都折了。
请神仪式在祠堂前的空地上举行。
祁棠拉着沈妄赶到的时候,这里已经围了不少村民。大家有秩序地围成一个圈,谁也不敢出声打扰到老道士,连村长都是毕恭毕敬的。
空地上摆放着一把禅椅,椅子上坐着那个叫守一的小道士。
他看上去很年轻,十六七岁的样子,还在变声期,祁棠对他的唯一印象是公鸭般的嗓音。
老道士用一捆细红绳把他捆了起来,红绳上悬挂着黄铜铃铛,绳子扎得不紧,连个小孩都可以挣脱。
八仙桌上三牲齐备,香炉里点着三柱高香,此刻青烟正袅袅浮浮向上扬起。
“道长,这仪式真能将那只敲门的厉鬼请来吗?若它执念深重,不肯放过牧家村,不肯放过我们,又该怎么办?”牧红英关切地问道。
“那就要看它是吃敬酒还是吃罚酒了。”
抱元道长冷哼一声,尽显大师凌然风范,引得众人一阵叹服钦佩。
村长咂摸了一口旱烟,想说什么,但是又没开口,那张遍布着褶皱的老脸上露出一种纠结犹豫的神色。
他的神情尽数落进抱元道长的眼中。
他坑蒙……哦不,驱魔卫道多年,自学了一门相面之术,能通过察言观色看出对方心中所想,在唬人方面给了他很大帮助。
结合世情套路,加上村人对这只厉鬼讳莫如深的态度,抱元道长冷哼一声说道:“若老道所料不错,这只厉鬼应该和你们有不小的渊源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