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红英咬了咬牙:“是。”
很快,她走上前去,将一只金手镯神不知鬼不觉地塞进老道手中:“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实不相瞒,这只厉鬼的真实身份确实和我们一家有血缘,只希望道长收下这份薄礼,不要再探究,就当可怜可怜我们……”
抱元道长掂了掂手中金镯的分量,好险才把快要飞起来的嘴角压了下去,咳嗽一声:“好说好说,老道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你们就在旁边看着吧。”
祁棠不由轻声问沈妄:“他这方式真能把鬼请上身吗?”
沈妄说不知道。
他的视线扫桌上的贡品和坐在椅子上的小道士,淡淡开口:“不过那个鸾生倒是真的。”
“鸾生?”祁棠有点没听明白。
“道教的扶乩仪式中,负责被附身的人。”他给出简短的解释。
“就是挺危险的,怨气不深另说,要是请来的是只厉鬼……”
祁棠露出虔诚求知的表情,他扯了一下唇角,附在她耳畔说道:“如果请来的是我,我必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他凑得太近,祁棠不由揉了揉酥麻的耳朵。
就在这时,她发现身旁的牧程牙齿打颤,脸色苍白,整个人都惊慌得厉害。她不由问:“你还好吗?要不要去休息一下。”
有人替他接话:“哎,我也说他不该来的,偏偏还要坚持。你们不知道,牧程小时候也经历过夜敲门,差点被鬼带走,生死只一线之隔,从那以后他就很怕这些东西。”
“这是整个村子的大事,大家都在,我也不能临阵脱逃。”牧程拒绝了回去休息的提议,强撑着精神瞪大双眼,看向了场中。
抱元道长又掏出了一个类似罗盘的东西,只是罗盘的指针是某种动物尖细的牙齿,他说这个叫寻阴盘,可以指向现场鬼气最浓重的地方。
附身仪式有一定的失败可能,所以请神的方向一定要是现在厉鬼所在的方位。
岂料罗盘刚一掏出来,指针就狂乱地旋转起来,老道士诧异地“嗯?”了一声,又哈了口气,用袖子擦了擦。
沈妄发出一声嗤笑。
寂静的人群中,他这声嗤笑很是突兀。
老道士怒目瞪了他一眼,随即惊诧地发现,指针的转速慢慢停了,而最终停下来的方向,不偏不倚,正指向沈妄。
“奇怪了。”他喃喃自语,“我之前掐算的不是这个方位啊。”
沈妄轻轻勾起唇角。
这抹笑意恰好被祁棠捕捉到,她不禁揉了揉眉心,知道他又要使坏了。
沈妄往左走了半步,指针应时也偏移半寸,老道一下就瞪大了眼睛。
他又走回来,指针的角度也顺势回归。
“他是鬼!”老道士指着沈妄惊呼起来。
此言一出,沈妄身边除了祁棠之外的人都远离了,周遭瞬间空出了一大片。
“小姑娘,你还愣着干什么?你被他骗了!!你的男朋友不是人!”
祁棠:“……”
其实并非被骗。
“你有什么证据?”沈妄语气轻慢,漫不经心踢开脚边一颗石子,不疾不徐地问,急于自证这种情况根本不会发生在他身上。
“我的寻阴盘就是最好的证据!”
“可是你这盘子掏出来的时候转了好多圈呢,一看就是坏的,这可不止我一个人看到。拿一个坏掉的罗盘随意指控别人,这就是道长你的素养吗?”
沈妄攥住她一只手腕,漫不经心地把她往怀里一圈,另一只手开始玩祁棠的头发,同时对众人开口:“他今天能拿坏掉的罗盘指控我,明天就能指控现场的其他人,难道你们放心让这样的骗子来帮你们处理危害村子的厉鬼吗?”
语气虽然很淡,但是话语的煽动性很强,不少人都动摇了。
眼见失信于民,抱元道长急得满头大汗,小道士也愤愤不平地操着一口公鸭嗓说:“你说什么呢,我师父才不是骗子!”
“好!”迎着众人渐趋怀疑的眼光,老道士眼神一定,仿若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从怀中掏出一只小瓷瓶。
“这瓷瓶里面是我祖传的犀角粉末。犀角具有辟邪的作用,只需以犀角粉末入水,再将厉鬼身上之物放进水中,清水则必定变为血水。”
立马就有人端上来一只铜盆,老道士先将一点粉末小心地倾洒其中,想了想,又肉痛地多加了一些。
他先将手掌放进了水中,盆中水清澈依旧,以此来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接着,就轮到了沈妄。
祁棠帮他解开袖子上的纽扣,将袖子挽到手肘,露出一截苍白有力的小臂。
祁棠轻声叮嘱:“别玩得太过火了。”
“我知道。”他说。
沈妄看了老道士一眼,当着他的面将手浸入水中。铜盆中的清水淹没了他的手腕,众人屏息以待,老道士更是紧张得不行。
好在,在他片刻也不敢眨眼的谨慎注视下,清水果真在变色。先是淡粉,然而转为了红色,红色加深,变为了血红。
他简直想跳起来大叫。
“我就说这小子不正常,谁会冒名顶替一个道士来闹鬼的村子里?果然,果然!说不定他早就被附体了!”
“是吗?”沈妄似乎很困惑地皱起了眉,“可是你的犀角粉末没有过期吗?这又怎么解释?”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血水又渐渐变淡,最后竟变回了澄澈见底的清水。
抱元道士坑蒙……哦不,行侠仗义这么多年,他承认自己也骗过人,但大部分时间都做到了收钱消灾。
而这个犀角粉末,确实是他家祖传的不假,能检验鬼物之事历经以往多次验证,也从未出错。
偏偏今天叫他栽了个大跟头。
沈妄把手从铜盆中抽出,冷不丁握住旁边村民的手按进去,盆中的清水也在迅速变红。
“什么?”该村民大惊,“我不是鬼,我不是鬼啊!”
沈妄眉梢一挑,似笑非笑:“可道长说了,变红了就是鬼。”
那人想将自己的手抽出来,但是在他有力的禁锢下没有一点机会,直到沈妄松开了手才得以逃脱。
过了片刻,血红的液体慢慢变回了原来的颜色。
这时老村长挥开几人,走上前来,同样将苍老的手掌放进铜盆中。
铜盆中的水也变为了红色。
村长脸色一沉,转过身来:“道长的意思是,这位年轻人和我们全村的人,都是鬼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