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扇房门就缓慢地在众人的目光中开启,罗德则在打开门锁后就立即闪到了旁边,生怕自己像恐怖电影的路人配角那般成为怪物现身后爪下的首个牺牲品。
不过什么预想中的可怖情形都没有出现,只是伴随着吱呀呀的令人牙床发酸的声响,这扇沉重的木门缓缓地打开,里头涌出的气味大致跟昨天相同,疑似多了种未经活人气的冰冷。
“……”滑溜溜、阴恻恻的风让其余人不禁退避,罗德自知应当上前,只是腿有些打颤,不得不靠着握紧剑柄来得到些许可怜的勇气。
他终于鼓足力气,探进脑袋,目光在房间里各处扫视一圈后,好歹定格在了床铺,这期间他一直感到自己的眼睑痒的很,里头像是进了灰尘或者某种细小的毛刺,不得不使劲眨眼来缓解。
床铺跟罗德于昨日印象所见的没有移动,床脚随意丢着双平底便鞋,玛丽帕兹的遗体……至少看起来还是具一动不动的遗体,依旧以躺卧姿势倒在雪白的床上,埋在被褥与家具投下的错综复杂的灰影中,她的面庞安详,嘴唇红润,旁人仿佛能清楚地瞧见里头流淌着生命的鲜活汁液,死亡的阴霾早已从她的眼窝与双颊退散,那头夺人心魄的红卷发整齐地梳理后铺展在床单与肩头,在窗户投下的暗淡晨曦中映出某种有着金属质感的明光,在无处不在的阴影与外界投来点苍白色光亮交织的缝隙里,罗德恍惚间有了种踏入梦境的不真切感。
那些纤细如发的触须以她的身体为中心,跟红发丝几乎混在一起,简直就像从玛丽帕兹的头颅上生出的,看起来已经往外延伸了不少,蔓延至床腿和靠床的墙壁,细细密密地笼罩在墙壁的每一处裂隙,毯子被她压在腋下,两只干干净净的手随意地搭在腹部位置,实在很难令不知真相的人相信,这双手并非因为养尊处优而百无聊赖,只得靠着跟绅士行礼跳舞来握住些实在的东西,而是会在夜里去扭断某人的脖子。
罗德不可思议地继续用力地眨着眼睛,他认为自己应该是捕捉到了玛丽帕兹胸廓的若有若无的起伏,仿佛这名睡美人,不,阿芙洛狄忒女神,只是在安详地睡着,于令人不知所措的静寂与美造就的失神中等候亲吻、毒药或者刀尖。
当然,随后罗德就意识到了关键所在,玛丽帕兹显然挪动过,而且她身上没有伤口,只有细白的脖颈露在外面,尽管早有预料,意识到玛丽帕兹的确复活过仍然让他感到自己被人当头棒喝,眼前跳跃着金星跟噪音似的雪花。
“……”但罗德知道自己不能没出息地尖叫,不能不顾一切地扭头就逃出房间,他撕破体面的嘶吼为的就是得到真相,他得知道在玛丽帕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所以,罗德往自己的后背鞭挞着往前迈步的抽打,让自己的无用思绪与呼吸暂且封住,他握住剑柄,往玛丽帕兹一步一步地靠近,感到自己的脚底正在不住地抽筋。
“如果玛丽帕兹真如传说中的鬼怪般复活,现在是白天,她应当只能沉睡在棺材里……如果她忽然醒来,我就用这柄剑戳进她的心脏。”手中的铁器给了罗德些微芒的勇气,让他足够短暂地扮演一名勇者。
“若我之前犯过错,如今受到的折磨都应当将它们还清了。”玛丽帕兹的面孔正在逐渐地变得清晰,罗德盯着她脸颊的一层细小绒毛,脑袋里兀然冒出奇怪的念头,“之后我做什么都是理所应当……如果我真因为继承了提阿马特血脉这种荒唐理由而背负着原罪,那我现在早就把罪孽赎清,这栋房子里可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像我这样的义人了——没了我,估计这群互看不顺眼的家伙早就一个个地成为锅里的肉汤了!所以,所以,雅威他老人家,要是你的确能显灵,让玛丽帕兹成了神谕者,还不赶紧地保佑我!保佑你在柯林斯的最后一名义人!”他先是在床边站定,用剑尖试探地隔着毯子戳了戳玛丽帕兹的躯干,她纹丝不动,于是罗德更大胆了些,他缓慢地将整条毯子拨到地面,露出玛丽帕兹穿着长裙的下半身……她睡着的依旧安详。
“如果我现在迅速地将剑插进玛丽帕兹的胸口……说不定一切都结束了。”不过,一股更强的直觉之力正在牢牢箍住他的手腕。
“嘿,外面等着的几位,她……呃,她看起来没有受过伤,昨天的凶杀案很可能是伪装。”早知道昨天就坚持进来检查伤口,罗德心想,只是后悔已经于事无补。
“鞋子我感觉也相较昨天动过,所以她肯定还是在靠双脚走路,不是幽灵和鬼魂!现在我要掀开她的头……”回应他的是门哐当关闭的巨响,罗德愣了半晌,才意识到自己不得已与玛丽帕兹共处一室的现状。
“叛徒!刽子手!”在愤怒与恐惧的天旋地转中,罗德感到四周墙壁似乎正向自己倒塌而来,他几乎要因此而窒息,肺部像是被人抽干。
他几乎能想象出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儿了——在极端惊恐造成的虚脱中,他的脑袋里同时塞满了使劲劈开门,用剑钉死还躺在床上的玛丽帕兹,还有直接跪地求饶或者拔剑自刎来逃避无法预测的境况等数种应对方法,它们在罗德的脑海里哔哩啪啦地作响,最终在激烈撞击中炸出电器短路时产生的明亮火花,“哐当”,他发软的手握不住佩剑,这柄长条金属从他的指间砸向地面,弹了几下后滚到床脚。
而正当罗德手忙脚乱地蹲下身准备将佩剑拾起时,他感到自己的头顶似乎被一片小小的阴影笼罩。
“为何打扰死者的安眠?”罗德认命地闭上眼睛,他的双手已经抱住了脑袋,却听到了头顶传来的玛丽帕兹的声音,这声音没有预料中的飘忽瘆人,只是一如既往地冷漠,还有那富有她个人特色的、对周遭环境与人十分公平的轻蔑。
“我不喜欢跟您待在一处,一个无礼又无知的陌生男人,不论是因以貌取人而生的轻视还是因愚蠢妄断而生的狂妄……您能拿出手的唯有勇气,但现在看来,您在飞来横祸面前连自己最后的珍宝都丢弃了,简直是丢盔卸甲——是淑女的哭泣给了你暂时逞英雄的胆量吗?不得不说,我怜悯你。”罗德没有回答,他现在完全没了思考的力气,这使得他忘记了睁开眼睛。
罗德感到自己的头顶传来某种传导静电似的发痒触感,有东西正在以若有若无的力道触碰着他的发丝,这莫名地让他感到了安心的平静,像是在烈火的炙烤中,得到了一个带着丝丝凉意的亲吻。
“还在逃避吗?真是丢人的男人——您畏惧于目之所视,是担心我会让你惊惧而亡吗?快些安抚您的心,它比受惊的野兔更激烈地在你的血肉里搏动,发出的强烈动静让我厌烦——行啦,要是再这样下去,说不定您面前这具复活的行尸会按耐不住自己对新鲜血肉的渴望,把你太过吵闹的心脏挖出来,您肯定懂得如何平复心情的诀窍,对吧?”
“……”罗德没心思多想该怎样回答,毕竟,收拾自己被近在咫尺的非常理现象打碎的理性实在需要时间和力气,于是他只是将自己更用力地蜷缩起来,什么都不再思考。
“我是没有心智的木偶,我是没有心智的木偶。”他在心里反复默念。
“无趣的家伙……让我失望。”不一会儿,罗德听到了轻飘飘的一句话,“不过,您的确不该遭受这些的,您是没去背负原罪的披着狼皮的羔羊,大地的漩涡不分好歹地吞噬着所有路过的人,如若您想解脱……喂,你手里的剑只是根小牙签吗?把它刺向我,只要戳穿我的心脏,你就可以得到解脱了,我猜是如此。”罗德支起耳朵……玛丽帕兹的声音传到他耳中,简直是给他喝下了下蛊的蜜水,他感到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因此流淌地更欢畅了不少,几乎就要立即答应下来,再爽快地执行玛丽帕兹的提议了。
“我不会这样做。”良久后,罗德终于积攒起来开口说话的力气,“我不会做敌人希望我做的事情,哪怕这听起来很诱人。”
“白痴。”玛丽帕兹的声音骤然冷下来,“那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您都只管承受吧,那都是您应得的,我很期待您接下来所承受的折磨——”
“我想问您,夫人,您到底是死而复活,还是靠着伪装蒙骗别人?”罗德打断了玛丽帕兹。
“哦?当然是我就是圣灵的化身,死而复生只是权柄中微不足道的一初。”
“那您到底有没有杀人?”
“您啊,总是喜欢做些无用功,想必您心中早就有了答案,何苦要再枉费口舌呢?”
“不,我并非如此……说实话,我有些动摇了,我开始怀疑您到底是否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黑寡妇,虽然我还是认定您为难凯特小姐和利用约亚这条疯狗的作为是卑鄙的。”
“理由呢?现在您必须得拿出来足够有信服力的说辞了,否则我会以为您只是屈从于鬼魂临头的恐惧,以为您是在坑骗我,然后在盛怒之下拧掉您的脑袋——或者命根子。”
“因为我不认为有足够的证据来支持您谋害旁人,相反,若要得出您是一切罪魁祸首的结论,推理中就会漏洞百出,这违背了我秉持的信条,譬如您若是真真正正谋害了提阿马特伯爵,他的遗孀,一名对您恨之入骨的夫人,还有……呃,您的老仆,自然不会自始至终没有私下点明您为凶手,只是在控诉那到底无法查证的唯心主义的‘心思恶毒’……至于后来为难凯特小姐,您自己说过,自己是圣灵的化身,都能死而复生,那么置仇人于死地,又何必等到现在?约亚在您‘死后’自作主张,那是他主观决定的事情,您甚至都构不成教唆的罪名……好吧,这句话从我口中讲出感觉毫无说服力,毕竟我最开始还考虑过用私刑处置您来解决麻烦,不,不只有最开始,中途更是数不清……现在看来,我似乎该庆幸自己没有从刀尖上滑落。”
“该夸奖您绞尽脑汁地说了几句动听些的话吗?不,不,我才不在乎您说什么,也不在乎您对我的态度,您这般的凡夫俗子哪里配对我的做法评头品足?斥责不行,赞美更不行!只要议论和置评就是原罪!”完了,玛丽帕兹似乎听起来更加生气,这下要遭殃了,罗德先是捂住了自己的脑袋,又赶紧分出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裆部。
“既然怎样回答都让你不满意又为何多此一举?你都已经得胜,什么都由你说了算,想让我匍匐在你脚下奉承,直说就行!非得要将猎物折磨的身心俱疲后才满意?”罗德越说越真情流露,“别忘了是你之前要求我说好话的,你这喜怒无常的暴君!我要收回之前反驳你心肠恶毒的言论——”
“暴君,我喜欢这个称呼!”玛丽帕兹的声音又忽然愉悦起来,而罗德对此已经习以为常。
“这代表了我起码不是待宰的羊羔,而是能司掌凡人生杀大权的君主,所有人都得听从我的号令……要是我真成了暴君,我肯定能活得比现在更好,不是吗?可惜,世界上的事情太多不是我说了算的。”
“所以暴君陛下,你打算什么时候放我出去?你忽然将我锁在房间里,我又保持蹲姿太久,已经感觉不到自己双腿存在了。”
“我没有那么无聊,不过,如果你能答应我……”罗德没有听清楚玛丽帕兹的后半句话,房门的门锁被人从外面砸开,发出震耳欲聋的动静。
“离去!邪灵,以天父之名,以圣子之名,以圣灵之名!”罗德来不及反应就被水泼中,恍惚地睁开眼睛,他浑身湿透,眼睑挂着的水珠滴滴答答地坠下。
“以这被祝福的十字圣号,以我等的神主命令你!殉道者的血命令你!”罗德看清楚了,面前站着的人不知何时变成了老神甫。
“再不敢侵扰他,再不敢隐藏于他内!离去!”罗德骇然地原地跳起来,“您什么时候进来的?”
“感谢神主,您醒过来了,罗德先生……”神甫的手里还端着盛满水的瓦罐与经书,“您方才忽然中了邪,准确说,您似乎被尸体吓到,惊惧万分,晕倒在地后并且开始说胡话……蒙主垂怜,附在您身上的魔鬼已经退却,您康复如初了。”神甫边说边将一柄镀银——至少看起来是镀银的十字架塞到罗德手里。
“……”眼前是罗德自己的卧室,他使劲地甩了甩脑袋。“我知道……不对,我什么时候回到这儿的?”
“您昏迷足足有一个钟头呢,说到这里,您得感谢哈基米先生,若非他冒着生命危险踏入禁地把您拖出来……”
“原来如此,我会好好谢谢他的……不对,玛丽帕兹现在怎么样?她有没有复活?有没有跟你们讲话?”
“可怜的人。”神甫用怜悯的眼神打量着他,“您一定承受了相当的惊吓——夫人生前的确是高贵而优雅的贵妇,但她现在已经成为了魔鬼,或许是因为她的躯壳已经在死后被邪恶的力量,鄙人是说,怨灵,不知不觉中夺取,以至于在您靠近时侵蚀了您的心神。”
“您讲话怎么跟做梦一样?”罗德简直难以置信,“您前日还在尊夫人为神谕者,现在又将她视为怨灵?”
“现在她已经腐败变质,尽管难以置信,但城堡里游荡的怨灵夺走了夫人原本的灵魂,有可能是从她死去的那一刻起,有可能更早——它甚至可能并非去世的提阿马特伯爵,而是融合了一个几百岁或是上千岁的古代亡魂,世代盘踞于此地,鄙人有理由怀疑,它正是依靠着诅咒每一任提阿马特来满足胃口,最近因为吸饱了活人的生气,因此力量骤增,能够击破神赐予凡人的神识之光,操控着她做出了骇人听闻的暴行,譬如谋杀和亵渎神圣……”说到此处,神甫叹了口气,“这也是为了夫人真正的灵魂能得以安息,不再饱受炼狱之苦。”
“您说的话我一个字都听不懂——都是些什么鬼东西?”罗德感到自己的脑袋又开始如针扎般刺痛,他本能地伸手去墙边摸到佩剑,它现在几乎已经跟他的精神长在了一起,但手边只是空无一物,于是罗德面向着神甫,往墙角慢慢退缩。
“您既然知道如此多的内幕,为何不早点告诉旁人,非要等到现在,该死的或不该死的都没了才讲?”他深深地呼吸几下,“所以,恕我无法相信您的话,除非您拿出足够的证据!不对,我实在想象不出您能拿出什么来证明自己没有撒谎!”
“但愿您宽容鄙人这一点愚妄……鄙人生怕您的心或偏于邪,因而让最后一丝挽救的希望溜走。”
“那就给我讲清楚您所知道的一切,并且想法子让我亲眼看到真相,自从我来到这里,就无时无刻不再受到欺骗跟隐瞒——我简直要受够了!”
“这一切都与提阿马特血脉有关,造就柯林斯与柯林斯人的是圣灵,您想必日前就听到过相关的传说……但传说并非只是传说,王国失落的故事成了历史,历史再因众人的意愿面目全非,最终成了传说,一切一切的起源都要从千年前,初代提阿马特伯爵,玛利亚•提阿马特说起——”
“我知道,作为海西帝国贫农的她在绝望中向天穹祷告,而坠落的陨星回应了她——圣灵因村姑玛利亚的祷告降临,赐予了她特异功能。玛利亚成为了治愈所有疾病的神医,受封爵位,甚至能借此影响人的心神,后来威望越来越盛,她干脆带领着帝国里三分之一的人口出走,其中绝大多数是饱受压迫的奴隶与异族人……他们来到南方的海岸线建立国家,也就是柯林斯,并筑起足以阻挡外族侵扰的高墙。玛利亚自然成了活圣人,她甚至还放弃了成为国王的世俗权柄,只求作为圣灵的牧者行于世间……”罗德流畅地背诵出那位曾祖讲述的睡前故事,惊得阿默农神甫将眼珠瞪得溜圆。
“截止到这里还是个酷似先知摩西的老掉牙的传道故事,却因玛利亚日后的莫名失心疯而急转直下,她忽然变得疯癫而残暴,试图将整个柯林斯献给圣灵,因此被讨伐并杀死后埋入地底……当然,也许她没有死,因为她的后代奇迹般地没有受到惩罚,甚至还保留着原有的爵位……我暂时讲到这里,您最好斟酌斟酌自己的说辞,否则可能会跟我的印象不符。”
“您果真见识渊博。”神甫掏出手帕擦拭额上沁出的汗水,“所以您定是能理解鄙人找到地牢入口后心中的震撼感……鄙人与众仆从因饥饿而结伴,在昨晚于各处搜罗食物,甚至冒着狂风想去庭院的橡树下捡点儿烂掉的橡子,却意外地看到了一只耗子从庭院的枯井爬出,那口井里面早就被水泥封死才对……于是,哈基米先生认定里头可能抓到活动的动物,尽管肮脏腌臜,现在还是斋戒月,但神主总归会宽恕凡人为单纯果腹而做出的亵渎……不久后,他抓着一口袋的老鼠上来,并带来了消息:他发现了井底的水泥早就千疮百孔,露出钢筋后面的一条窄路,隐约散发着腐败花朵似的香气,还能窥见到窄路里蠕动的猩红色触须……再结合有关提阿马特家族的传说,鄙人自然而然地以为是玛利亚的怨灵在作祟。”
“所以这又是怎样与玛丽帕兹扯上关系的?”
“您要是看到窄路后面到底有什么,恐怕就能理解了——鄙人壮着胆子,靠着火把与圣水泼洒开路进去,那是一个盘踞于此的可怕古怨灵,尽管只是远远地瞧见,也足够令人心惊胆战,它浑身包裹着邪性的黑雾,皮肤生出的长毛如荒原的野草般茂盛,有着山羊犄角、蛇鳞和分叉的牛尾巴……它没有向鄙人亮出獠牙,因为它尚且是个未成熟的胚胎,在酷似胎膜的屏障里沉睡,浸泡着血水,而在它周围散落着成山的尸骸,每一具尸骸都依靠细长的血管与胚胎相联系,这只怪物就以此攫血肉的养分缓慢生长……所有尸体惊人地保持了新鲜,有些面庞甚至还残留着死前的潮红……七层炼狱啊,我简直要讲不下去这些亵渎的场景!让死者无法入土安息,将它们拘束于此反复折磨灵魂,可以称之为尘世最深重的罪孽之一!”
他在胸口哆哆嗦嗦地划着十字,眼里闪烁着发了热病似的狂热光芒,“……我,我辩识出几张熟悉的脸,有前任提阿马特伯爵,他被砍掉的脑袋重新缝合在肩头,旁边躺着他的忠仆,还有约亚•提阿马特,他倒在一名身披黑纱的女人身旁,我……我决定走上前去,掀开了黑纱,露出了玛丽帕兹的脸……我只感觉天旋地转,再回过神来时,我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被阳光照耀的地上,尽管这份光明依旧称不上明媚,我却感动的涕泗横流。”
“像您这样的聪明人应该明白了!您今日所见的绝非玛丽帕兹夫人,只是魔鬼在冒用她的形象来欺骗您,致使您陷入幻觉!面对前所未见的邪恶化身,唯有火焰才能将它净化作灰烬……届时,在提阿马特祖宅萦绕不去的诅咒与风暴也将散去,不,说不定整个柯林斯的阴翳也将散去,我等凡人都将得到救赎……快些行动吧,在罪恶尚未吞噬掉所有之前!”
(3-1)“告诉我该怎样做。”
(3-1)“您真以为我会相信这套说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