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上) 藤原香子丰腴诗媚献身,美人计权谋暗藏

此刻,玉藻妃亦缓缓随之俯身,粉色发丝滑落肩前,病怯的美态反而更添虔敬。其余百官更是齐齐下拜,口呼“唐皇万岁”。

殿堂内,烛光如火,映照着一片俯首的身影。唯有我与花妃们静立,目光从容,居高临下。

——这一方“琉光天玺”,已然成了唐国天威的象征。

我轻轻将其收回锦匣,语声温和而不容置疑:

“此印乃陛下亲赐。自此,倭国与我大唐,邦交为凭,世世不绝。”

说罢,我缓缓合上锦匣,殿内一片死寂。

烛火忽明忽暗,众人胸口仿佛仍被那方透明印玺的光辉压着,久久无法舒展。

大殿内,群臣尚沉浸在“琉光天玺”的震撼之中,久久不能自已。

我抬手轻轻一拂袖,示意随从再度上前。

“陛下,第二件国礼。”

随着我声音落下,两位花妃同时出列。

水仙素手托举,一本厚重的书籍静静浮于掌心;茉莉圣洁光辉映照,将书页镀上一层流光。

她们缓缓走到殿心,将那书籍高举过头,姿态如侍奉圣物,令殿堂瞬间肃穆无比。

“此乃大唐皇帝亲赐——《寰宇志》。其内记载山川万里,风物人情,天下之景,皆绘于纸上。以供陛下与群臣,开卷而知四海。”

话音未毕,众臣的目光已全然被那书籍所吸引。

只见那书册厚重如砖,封面深蓝,犹如夜空。

铜版纸泛着冷冽光泽,烛火映照下流光溢彩,宛若琉璃锻成。

封皮之上,烫印着鎏金的篆字——“寰宇志——世界百科全书”,笔画细腻,勾勒如龙蛇飞舞,光芒流转间,仿佛有金线游走其上。

“书……这是书?!”

群臣低呼出声,可与他们所知的书籍相比,这本书宛若另一重世界。

水仙纤指翻开第一页,纸张厚实而光洁,平展如镜,丝毫不见纤维粗糙。

铜版纸在烛火下折射出温润的光辉,仿佛天工所制。

“请诸位观之。”

茉莉缓缓展开双臂,书页在空中徐徐翻动。

只见其上并非简陋的手绘,而是色泽艳丽的图画,山川江河,城郭屋舍,栩栩如生。

青山叠翠,白云缭绕,江河奔流,城郭林立,纤毫毕现,仿佛一幅幅实景缩影,被压入书页之中。

“天啊……”

有文臣禁不住失声惊呼。

“这……这如何做到?!”

更有老臣颤巍巍起身,眯眼细看,眼中充满不敢置信。

翻至中页,赫然是一幅巨大的世界地图。

海陆山川,诸国疆界,以细密纹理标注。

那笔触精确,轮廓清晰,竟能见到海岸曲折,山脉起伏,甚至远至倭人闻所未闻的地域。

“世上竟有如此……图卷?!”

群臣纷纷起身,目不转睛。有人双手颤抖,似要伸去触摸,却在水仙冷冷一瞥下,急忙缩手。

安倍晴明则静静立于群臣之列,狭长的眼眸深邃如潭。他曾自我夸耀,得唐使私赐一册《周易详解》,视若至宝。然而此刻,他心头翻起巨浪。

——与眼前这部《寰宇志》相比,之前所得不过是案头小书,宛如灯下小札,怎可与今日这煌煌巨典并论?

他胸中五味翻涌,却不得不俯首自叹:大唐的器重与赐礼,层次分明,高下立判。

殿内光线昏暗,唯有书页在水仙与茉莉的手中熠熠生辉。

铜版纸的光泽折射,仿佛有光自纸中涌出,将群臣的面庞映得忽明忽暗。

每一页的展开,都是新的冲击:

——有万里长城巍然横亘,石块纹理清晰,仿佛触手可及。

——有丝路驼队行进,黄沙漫漫,驼铃仿佛在耳边叮咚作响。

——有南海群岛,碧波浩渺,舟楫点点。

——甚至有西方远地的异邦人,发色眼瞳各异,衣饰奇特,皆被细致绘录。

群臣神魂颠倒,仿佛随着书页之展而游历四海。

“这……这真是凡人所绘吗?”一位耄耋老臣声音颤抖,“简直如亲眼所见……”

鸟羽天皇的目光,也被死死锁在那本书上。

他自问坐拥天下,却忽觉眼界局促,犹如井底之蛙。

大唐以一册书,便令他窥见天地之阔,万邦之众,宛如凭空开了一扇天窗。

水仙合上书页,声音温润而笃定:

“此书内,所载者乃大唐天下所知,非止为一国之私。倭国既为友邦,自当同享此见闻。此乃我皇帝之意。”

殿中顷刻死寂,群臣低头,不敢言语。

茉莉圣洁微笑,轻声补道:

“圣谕既言,大唐愿与四海邦国共修邦交,则此书便是诚意。愿诸位与陛下共阅之,不但见天地之大,更知唐国之心。”

她的声音清越如钟,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

安倍晴明长身而拜,语声低沉,却带着真切的叹服:

“此书……非止工艺神奇,更是蕴含天下胸怀。晴明愚钝,唯能叩谢唐皇恩德。”

随着他一拜,群臣心弦再度绷紧,纷纷俯首。大殿之内,万头低垂,唯有那一册书,仍在水仙与茉莉手中高举,光辉夺目。

——唐皇之礼,果真层层递进,一步步将倭国朝堂压得喘不过气来。

大殿内静穆,空气仿佛凝固在书页合拢的那一刻。群臣尚未从《寰宇志》的震撼中回神,呼吸之间仍觉心口沉重。

我放下酒盏,缓缓起身,声音沉稳而清晰:

“方才两件国礼,分别以镇国之玺与寰宇之书,昭示我皇帝陛下之心。然今日乃大婚盛典,岂可无后妃之礼?第三件国礼,正是我唐王特意赐予倭国皇后的厚礼,还请玉藻妃笑纳。”

此言一出,大殿再度哗然。

群臣纷纷转目,皆落在玉藻妃纤弱的身影上。

她粉色的长发垂在肩头,神情依旧恬静虚弱,眼眸中却闪过一抹难掩的好奇。

而在她抬眸的瞬间,殿心忽然泛起一阵光影波动。

——那是传送门被开启的征兆。

我随意出手结出一道圆形门户,宛若流转的水面。

片刻后,数名花妃跨步而出,合力推着一件庞然之物出现在殿中。

黑布覆盖,扁平修长,足有五米余长,高度更超过常人一倍。

厚重的气息仿佛压迫整个殿堂,令所有人屏息凝视。

“这……是什么?”有人低声惊疑。

“难道是兵器?抑或祭坛之器?”另有人揣测,却无人敢妄加言辞。

那庞然之物被推至殿心正中,底部暗藏的滑轮在石板上滚动发出低沉的“轧——”声,直到稳稳停下,才令大殿微微一颤。

群臣屏气凝神,目光被牢牢勾住。

我缓缓走近,伸手搭上那厚重的黑布,唇角含笑,声音不疾不徐:

“此物,乃是皇后专用之器,今日便请诸位一同见证。”

话音落下,我猛然一拂!

“唰——!”

黑布应声而落,顷刻之间,整个大殿都仿佛亮了三分。

只见那庞然之物赫然是一座巨大的木制梳妆台!

木色温润如玉,雕工繁复而细致,桌面与支架上盘绕着缠枝牡丹与飞翔的云鹤,工艺精美,线条流畅,仿佛活物。

但真正震撼人心的,并非雕饰,而是梳妆台中央那一面前所未见的巨大玻璃镜!

它高逾常人,宽及数尺,表面光洁无暇,映照如水。

烛火在镜面上映出千点流光,群臣面庞一一倒映其中。

与铜镜朦胧模糊的反射不同,那镜面清澈如湖,纤毫毕现,每一缕发丝、每一道衣纹,皆纤细入微,真实无比。

“啊——!”

殿内骤然响起一片惊呼。

有人不敢置信地抬手,又猛然收回。

有人慌忙扯动衣袖,仿佛怕镜中窥尽心事。

更有年长的武士,骤然见到自己面容如此清晰,竟面色发白,低声喃喃:

“神物……此必是神物!”

玉藻妃亦屏住呼吸。

她缓缓起身,莲步轻移,走近梳妆台。

那一刻,她的粉发、她的纤细手指、她的低垂眼睫,全都在镜面上一一倒映。

镜中之人楚楚动人,眉眼间却多了一分病态之美。

她轻轻抬手,指尖触向那冰凉的镜面。随着指腹滑过,倒影中那一抹纤弱身姿与她动作完全契合,真实得让人心神恍惚。

“这……这真是……”

她轻声呢喃,声音里带着颤抖。

我上前一步,俯身揖礼,声音温和却清晰传遍殿堂:

“此镜以琉璃炼成,映物如实,不增不减。此乃唐王赐予皇后之礼,寓意明镜高悬,映照天下。愿皇后日日临镜,常保天姿。”

群臣闻言,尽皆低头。无人不知,大唐帝国此番三重国礼,一件比一件震撼:

——“琉光天玺”,彰显天命所归。

——“寰宇志书”,展现天下胸怀。

——“琉璃梳台”,专为皇后所设,重情重义。

这不仅是礼物,更是权势、技艺与姿态的全然碾压。

安倍晴明凝视着那面镜子,目光深邃莫测。他心知,此物的出现,已经远远超越“工艺”与“奢华”,而是从根本上改变倭国人的认知:

——世间竟有如此映照真实的“神镜”?

倭国宫中珍藏的铜镜,与之相比,简直如同浑浊潭水。

玉藻妃缓缓回身,屈膝向我行礼,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从未有过的真切:

“臣妾……谨谢唐王厚赐。”

她粉发顺着肩头滑落,低垂的姿态宛如花枝俯首。

我抬手,示意殿中鼓乐稍歇,目光环视满堂群臣,声音平稳而沉雄:

“唐王所赐厚礼,至此已尽。三件虽不多,然足见我皇陛下待倭国之诚意与厚望。”

话音落下,殿中鸦雀无声,片刻之后,才见鸟羽天皇急忙起身,拱手深揖,声音中掩不住激动:

“诚惶诚恐,承蒙唐王陛下厚赐,实乃我邦莫大之荣!今夕得见天朝恩德,鸟羽感激涕零,唯恐受之不当。”

他再三千恩万谢,脸上带着小心而谦卑的笑意,又亲自举起酒盏,诚惶诚恐地劝我纵情痛饮。

“还望大使今夜无拘无束,痛饮享乐,切莫拘谨。”

说到此处,他神情微顿,似有顾虑,终是缓缓道出:

“然……玉藻妃素体孱弱,常年多病。适才久立已觉疲乏,且此地人声鼎沸,恐不利娘娘静养。敢请大使恕罪,让她先回后宫安歇,可好?”

此言一出,殿堂内的目光齐齐看向我。

我未答,先回首与花妃们交换一瞥。黑蔷薇端坐席间,眉眼依旧冷冽,却轻轻一点头。她的眼神中分明写着:这一步该顺水推舟,不必生枝节。

我唇角微扬,转而望向玉藻妃。她面色苍白,确有些病态之美,粉发垂落,因劳乏而显得愈发楚楚。

我缓声开口,语调沉稳,带着分寸:

“陛下所言甚是。娘娘既需静养,自当早些安歇,勿再辛劳。行舟谨祝娘娘早日康健。”

玉藻妃微微欠身,虚弱的嗓音带着一抹感激:

“臣妾多谢大使体恤。”

随即,几名宫女上前,小心搀扶着她缓步退下。

殿门再度阖上,一缕清风自她离去的方向飘入,似乎也将殿中紧绷的气氛轻轻吹散。

随着玉藻妃退场,宴会再度热烈。

酒盏相击,清音回荡。

烛光摇曳,映得群臣脸庞时明时暗。

我在席间周旋,自然从容,举杯与众人交错,言笑皆有分寸。

酒过数巡,殿中热意渐盛,我轻轻一拍几卷书册,旁置的世界地图徐徐展开。

烛光下,那幅巨大的地图宛如展卷山河。群臣目光随之被牢牢吸引。

我缓缓起身,指尖轻点其上,声音清朗而铿锵:

“诸位观之,此乃天下之势。凡与我大唐修好,奉礼称臣者,邦交绵长,百姓安泰,商贾流通,衣食无忧。譬如西域诸国,倚我庇护,丝路繁盛,财货川流不绝。”

我又轻轻一拂,指向另一角,神色一凛:

“而那些不识时务,逆我天朝者,结局便不堪言。数年前,印度本是佛法渊薮,然因多次违抗,终在兵戎与教义交锋中日渐势微,佛土不复昔年之盛。至今,反而需依仗大唐,方能苟延。”

此言一出,殿中群臣面色不由一变。

我目光微沉,手指缓缓落在那片孤立于大洋之上的岛屿——倭国。

“至于贵邦——”

我停顿半息,举起酒盏,目光缓缓扫过殿中官员,唇角微扬,既似笑,又似不笑:

“在此幅天下图中,不过小小一隅。若顺天朝之势,和乐相处,亦可享太平。若逆而行之,便如狂澜击石,转瞬粉碎。”

群臣无不屏息,额角隐隐见汗。烛焰摇曳之间,酒气、威压与未言的锋锐交织,将整个大殿牢牢笼罩。

鸟羽天皇额上已有薄汗,却强作镇定,举杯高声道:

“唐国果真雄盛无双!朕与满朝群臣,皆愿修好,绝无二心!”

殿中群臣齐声附和,声浪如潮。我举盏未饮,缓缓落下,语声在殿堂中沉沉回荡:

“我观陛下心怀仁念,欲为万姓苍生免去兵戈之苦,诚乃明君也。此行舟敢在殿上直言:我大唐并不图你邦之田土,不索贡赋,不役兵卒,不徭纳粮。大唐所求,不过一份信义。”

群臣面色微动,窃窃私语。我的话语一字一句,清晰而锋锐:

“——自今往后,切莫怀敌意于大唐。若有一念叵测,后果自负。大唐并不喜灭国屠城,更不愿见种族泯绝。然天下之事向来由不得心,往昔有些愚昧小邦之主,口里一套,背后一套,诈而不忠,见利忘义,终至亡国灭宗,血流漂杵。此等下场诸位当以为戒。”

殿中空气陡然一滞。

烛焰颤抖,照出百官额上的细汗。

他们已亲眼见过“琉光天玺”,那晶莹剔透、似神迹的国玺;见过那册煌煌巨制,仿佛能包纳天地的图鉴巨书;更见过牡丹赤手空拳,以三招摔碎弁庆之威。

如今我言辞虽和缓,却如雷霆,昭示出大唐既有灭国之能,也有宽仁之心。

鸟羽天皇端坐御席,背脊却不自觉僵直。

他的双手在袖中紧紧握合,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额角已渗出冷汗。

片刻之后,他终于俯首,声音微颤却竭力保持镇定:

“大使之言,鸟羽铭心刻骨!朕自承大唐乃天朝上国,德威并济,非我小邦可敌。此番得蒙唐王垂顾,已是万幸。今夕之后,朕即命中书,草定誓文,以金印为契,誓世代与唐修好,永不背离,世世子孙皆奉大唐为宗主!”

这番话一出,满朝哗然,却无人敢出言阻拦。

百官面色或青或白,但皆低首称是。

他们心知肚明:眼前所见所闻,已足以证实,大唐并非虚言自夸,而是真切拥有毁国灭族之能。

而如今,天朝竟愿以礼厚待,以交好为先,这对倭国来说,已是莫大的恩典。

我轻轻一笑,举杯再度高声:

“善。愿倭国与我大唐世世修好,泽被万民。此杯,敬和好之约!”

殿中歌舞渐起,酒香弥漫。

只是今夜的气氛已不似最初那般单纯的喜乐。

鸟羽天皇面色虽勉力维持平和,眉宇间的阴影却难以消散。

方才之事,如重石压胸,让他即便手中执盏,举落之间也多了几分凝重。

藤原道长端坐一侧,神色安稳如山。

他举止规矩,言辞谨慎,几句场面话无懈可击,却也无甚生气。

话语之间多是“陛下仁德”、“唐邦雄盛”之类的恭维,听得久了,只觉枯燥无味。

至于源赖光,她自始至终姿态低敛,眼神微垂。

席间觥筹交错,众人或笑或劝,她却不置一词,只以清茶代酒,偶尔起身轻轻一揖。

她那份静默与自持,不仅让人难以揣摩,更仿佛无形间与周遭喧闹隔开一道屏障,无人敢贸然触碰她的沉默。

于是,真正撑起今夜气氛的,反倒是安倍晴明。

他笑意如春风,话语如清泉,似与我相识多年的老友,举杯间毫无拘束。

与我对饮时他不止一次大笑,言谈风趣,或指乐伎之舞,或评倭邦之俗,再与我探讨大唐的宴饮礼仪如何不同,宾主招待之间又有何雅趣。

他的言辞不卑不亢,却带着机敏的聪慧,恰到好处地把死寂气氛冲淡,让众人不至于过分拘谨。

席间,安倍晴明屡次举杯相邀。他举止潇洒,宽袖流转,笑容和煦而带着一丝狡黠。他忽而俯身,半带随意地低声询问:

“不知大使今番欲停留几日?此间山川虽不及大唐壮阔,然倭国自有奇景异俗。若大使能多留数日,敝国必竭力奉迎,愿尽绵薄心意,博大使一笑。”

他话语温润,却暗含探询之意。殿中不少人也竖起了耳朵,想要听我答复。

我沉吟片刻,笑意淡淡而笃定:

“原本行程已有定数,然今次幸遇天皇大婚,喜上加喜,此等大事,岂可匆匆离去?行舟愿飞书京师,奏闻唐王,请圣裁后再作定夺。”

此言一出,晴明眼底闪过一抹喜色,举盏为我贺:

“妙极!如此便好。大使若留,倭国诸事皆可从容筹备,必不至怠慢。”

他转过身,向殿内诸臣拱手,笑声清朗:

“诸位今夜共饮,皆得大唐厚赐之恩。既然大使不急返国,那便当尽地主之谊。还请诸位放怀畅饮,不必再拘谨!”

殿中顿时应和声起,气氛再次热烈。随着乐声再度响起,晴明复又侧身对我,眼神熠熠:

“大使与诸位夫人今夜所居驿馆,虽是国宾馆舍,终究简陋,不配大使久留。倭国已有备处,恭请大使移居其间,以享与天皇陛下同等之规格。此处名为——‘霞月苑’。”

他吐字清晰,声调轻柔,却带着无法拒绝的诚意。

我侧目,心头暗暗一笑。

霞月苑,这名字颇有和风之意,听来便是供达官显贵、皇室亲贵休憩的雅居。

晴明此举,显然不单是待客之道,更是欲以更高礼遇,将我牢牢安置在倭国的尊荣之位。

我举盏一饮,朗声道:

“如此厚待,行舟自当领情。”

席间觥筹交错,丝竹之音悠悠。安倍晴明忽然抚掌而笑,似是兴起话题,宽袖一振,语声清朗:

“适才见大使诸位夫人风姿各异,真乃天人下凡,令人目不暇接。晴明斗胆相问——倭国婚俗,虽亦可娶妻纳妾,然多以正妻为尊,侧室虽有,终究不敢与之并列。大唐礼制恢弘,不知大使与七位夫人是如何成礼?可有异于我邦?”

此言一出,殿内群臣皆竖耳相听。

鸟羽天皇也侧目,眼神里浮现几分探询。

我微微一笑,将案前酒盏端起,缓缓饮了一口,方才开口,声音沉稳:

“诸位或许有所不知。行舟虽看似年少,然早年蒙唐王垂青,委以出使之职,已历岁年。远涉重洋,往返诸国,遇人遇事,皆是天命所赐。至于几位夫人,并非皆出自中原一地,实乃我在异乡结识,情缘相投,遂结连理。”

此言一落,殿内顿时一阵低声惊叹。

有人掩袖私语,有人面露讶然——大唐使者的夫人,竟无一是本土女子?

我抬手一指,目光先落在夜来香与黑蔷薇身上。

二女并肩而坐,一人丰姿妖艳,紫瞳媚笑;一人冷艳高贵,雪肌若玉。

灯火辉映之下,与倭国女子迥然不同。

“且看夜来香夫人与黑蔷薇夫人。她们二人,肤色、眉目,与大唐人皆异。夜来香出身大食以西之地,乃罗马旧土之外,海风与花香长养之所;黑蔷薇则自欧罗巴北境而来,寒雪漫天,诸国并立,民风勇烈。二人皆远离中土万里,缘分却使她们落入我行舟座下。”

群臣交头接耳,有人惊讶:“竟真是西域之外之人?”也有人露出恍然之色,似乎想起了方才翻阅那部“天下图鉴”时见过的面貌。

我又转目,指向牡丹。此时她龙鳞战甲犹未脱去,赤金光泽映衬着她小麦色的肌肤,宛若烈火中锻造的女神。

“至于牡丹,她出自大西洋彼岸之土。彼方日光炽烈,江山无尽,部族以勇力为尊。牡丹便是其中最出色的女子。若非天命指引,岂会在万里之外与行舟相遇?”

言罢,殿内再次掀起低语。有人惊叹“竟有此远方国度”,也有人难以想象“海天之际,居然真有人烟”。

随后,我将手轻轻一引,凤仙狐媚一笑,粉发九尾在暗影下若隐若现。

“此位凤仙,本出自北境寒土。彼地白雪常年,冰原万里。其人聪慧机敏,姿容绝世,与倭邦多有相似之处,却又多一份灵异之姿。”

我话音方落,已有几位倭国贵族暗暗点头,低声议论。我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又指向金盏。此女静若冰山,双眸无波。

“金盏之来历,更是殊异。她出身极西之境,诸多小邦林立,其人精于术数,善解百工之巧。若非亲见,难以言明。然其助我良多,方才所见唐皇圣颜,亦是她以术数之法推衍显化。诸位见之,当知其非凡。”

此言一出,群臣更是骇然。方才震撼他们魂魄的“影像圣谕”,竟出自这女子之手?立时,许多人看向金盏的眼神充满了惶惧与敬畏。

我转身,望向茉莉。此女金发碧眼,丰姿雍容,宛若圣洁天使。

“茉莉本是西方大国旧土之人,彼地昔年强盛无双,曾与我大唐并峙。然今风云变幻,她却远渡重洋,随我而行。其人博学,善理典籍,亦是我座下不可或缺之人。”

群臣闻之,神色皆肃然。

西方旧国,能与大唐相提并论,想来必是强盛非常。

我最后伸手,落在水仙身上。

她安然端坐,双瞳澄澈,神情温婉,黑发垂肩,恍若唐人女子。

“至于水仙,虽半出异域,然血脉中自有我大唐一脉。往昔她曾随国使来唐,因缘际会,遂留于我身边。她既懂中原之礼,又知海外之俗,实是承前启后的女子。”

我言至此处,微微一顿,举盏笑道:

“诸位皆可见,我几位夫人,出身各不相同,却皆因缘际会而聚于行舟身边。此非凡俗可得,实乃天命使然。大唐之雄浑,不止在疆土之广,更在四海之人心所向。”

此言一出,殿内鸦雀无声。片刻后,竟有群臣低低叹息:

“此等奇缘,实为天眷。”

安倍晴明凝视着我,眼神里闪烁出几分若有所思的光彩。他缓缓举盏,轻声一笑:

“大使能得此等奇女子环侍左右,实为天下之幸。此亦昭示大唐之广,四海之人,皆可汇聚。倭国观之,当知天朝之势不可测也。”

我方才举杯,略带笑意地回应安倍晴明之言,殿中气氛因我夫人们的介绍而渐渐趋于热烈。

此时,忽听藤原道长放下酒盏,袖口一抖,语声沉稳,却隐隐透出几分意味不明的试探:

“呵呵,大使果然福缘深厚,能得异域佳人环侍,实乃天眷之兆。我倭国虽小,实难与天朝相较,但我邦女子亦有才貌兼备者。大使少年英雄,风流倜傥,今次出使又岂能空手而归?若只饮酒纵谈,却无丝竹之和,未免遗憾。”

他话锋一转,唇角带笑,声音骤然抬高:

“来人——让香子上殿,拜见大使!”

殿内骤然一静。

群臣目光齐刷刷转向殿门,空气中似有一丝期待与不安。

片刻之后,珠帘微动,一阵幽香若有若无地飘散开来。

轻盈的脚步声自殿外传来,似是莲瓣轻落水面。

随着殿门缓缓开启,一个女子的身影出现在火光映照的门槛处。

她缓步而入,动作从容,却带着几分少女的羞怯。

身着一袭浅紫长袖和服,织锦暗纹在烛火下闪烁微光,如夜色花瓣般铺陈。

衣襟修合,却勾勒出她胸前饱满的曲线,轻轻起伏间仿佛要将那层丝织绷断。

腰肢纤细,却因层层衣料包裹而更显婀娜。

她的发色浓黑而带紫意,顺滑垂落腰际,用一只嵌玉的笄轻轻挽住发尾。

鬓侧有几缕发丝散落,映衬着那张白皙的脸。

眉目娟秀,眼神含光,却带着未谙世事的羞涩。

那双眸子仿佛盈满水意,乌黑深处映着烛火跳动,似要把人吸入其中。

她唇色淡红,似是方才略施脂粉,却不显浓艳,反而衬托出她本身的丰腴与清雅。

颊上泛起一抹浅浅红晕,仿佛因骤然面对满殿注视而羞怯。

她轻轻屈膝一拜,声音柔软清澈:

“臣女藤原香子,出自摄关之家,系右大臣藤原氏远支之后。年少未曾出阁,蒙父兄教诲,自幼习礼学书,略通诗文。今承家门推举,得以随道长大人入宫,不胜惶恐。今日得见大唐大使,实乃三生之幸,还望垂怜。”

这一拜,裙裾缓缓铺展,显露出她匀称而丰满的大腿曲线。

她虽年轻,却绝非稚嫩,正是最盛年的丰腴与妩媚。

殿内不乏饱经风霜的老臣,可此刻竟也忍不住屏息,心头微微一颤。

藤原道长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几分假意推辞,实则处处暗示:

“此女乃我远支亲族,名藤原香子,自小家学深厚,身世清白,素来端庄。虽是女子,却饱读诗书,尤爱大唐风雅,常常研读唐诗,抚卷至夜半不寐。今闻大使远来,她心中激动,屡次央求,实在拗不过她方才让她入殿。若有失礼之处,还望大使恕罪。”

我听得这话,心头不禁冷冷一笑。

什么“央求见我”?

分明是你这老狐狸故意推人上场,借美人之姿试图扰乱我心。

堂堂藤原摄政,惯用的手段仍不过是美人计,可笑的是他竟自以为这一计策足以让我失神。

我袖中手指轻轻一扣,目光却从容如常,只是唇角微不可察地勾起一抹冷笑。

“呵,既然是藤原大人至亲,又如此仰慕唐风,行舟岂有拒之理?香子小姐,请上殿来,与我同饮一杯。”

我朗声开口,语气从容大方。

言辞中既不失礼,也没有半点推拒,反倒主动邀她共席。

藤原香子缓缓抬眸,眼神微颤,却终究依言上前。

她莲步轻移,裙裾曳地,每一步都让衣襟间丰腴的曲线微微起伏。

那份华美与羞怯交织的姿态,仿佛一幅娟丽画卷,徐徐铺开。

她走至我席侧,微微侧身,双手合袖,轻声道:

“承蒙大使厚恩,香子惶恐。”

我伸手示意,让人设席。

殿中侍女匆忙铺垫锦垫,摆上酒盏。

香子缓缓坐下,背脊挺直,双手置于膝上,举止端庄。

只是她那双眼,仍忍不住悄悄瞥我,目光里有惊惶,有好奇,更有几分藏不住的炽烈。

大殿内珠帘轻动,烛火明灭。

藤原香子一登场,本就被“琉光天玺”,“寰宇志书”,“琉璃梳台”震慑过的群臣,眼神自然被这位紫衣佳人牢牢勾住。

她的姿态确实不同于之前藤原道长献上的舞伎、侍女,那些不过是胭脂粉黛的供物,而香子举手投足间有书卷气,吐字清朗,便让人看见她的与众不同。

在众人殷切目光中,安倍晴明最先开口,以轻快语调缓解氛围:

“适才听闻香子小姐自幼好唐诗,不若趁此机缘,借唐大使一试才情,岂不两国同乐?”

香子微微一怔,旋即低眉含笑,玉指拨开袖口,轻声吟诵: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

殿内顿时静极,唯有她清澈婉转的声音在梁宇间回荡。我微微颔首,唇角带笑,顺势接道:

“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香子美眸一亮,眼神中分明有几分意外与欣喜。她轻轻点头,又信手拈来: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我心中暗笑,这分明是欲探我学识。可我生于现代,义务教育中背诵成千上万诗句,岂会被区区考倒?我毫不迟疑地续上: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殿内群臣面面相觑,惊叹声低低泛起。

大唐使者不止武勇与权势凌人,连诗词唱和也丝毫不落下风。

但我却不愿陷入他们设下的“附庸风雅”之局,抬手止住后续,朗声笑道:

“诗文固然可喜,然诸位当知,行舟并非文士。术业有专攻,我若日日沉迷吟咏,岂不有负皇命?我所肩负的,乃是大唐与四海邦交之责。诗书不过闲暇爱好,至于精力与心血,必须尽数倾注于国策、军略、外交,以不辱圣恩。”

此言一出,气氛陡转。殿内群臣低声交谈,不少人面露赞叹,天皇也连连点头。

藤原道长却立刻顺势而上,端起酒盏,声音稳重而带着几分暗示:

“诚如大使所言,大丈夫自当胸怀社稷,以政事为重。香子虽为女子,但自幼钻研诗书,心慕唐风。若能在大使身旁以才情相佐,或许亦能如几位夫人一般,分担大使一二。此举岂非相得益彰?”

他一边说,一边深深一揖,目光却若有若无地扫过我与香子之间。话里话外,已是明示“许配”。

殿中空气微凝,所有人都听出了弦外之音。

香子俏脸瞬间飞红,双手紧握衣袖,低头不敢与我对视。

可她那双眼珠,却还是忍不住偷偷抬起,闪着细碎光芒。

——娇羞之中带着火热的仰慕。

与先前献上的双胞胎侍女不同,那些不过是藤原家的私奴,而眼前这位藤原香子,乃是正经的摄关之家远支之后,出身清白,年少未嫁。

她并非被迫卖身的低贱女子,而是名门闺秀,身世无瑕。

这一层身份差距,便已足以让殿中百官心头一震。

若说谁能与大唐大使联姻,而不至于辱没我的身份,恐怕也唯有这藤原香子了。

大殿内烛光摇曳,丝竹轻奏。

方才藤原道长话锋已然挑明,欲借藤原香子之姿,将我纳入他们布下的棋局。

群臣屏息而候,目光全都凝聚在我身上,等着看大唐大使会如何回应。

我微微一笑,举盏而立,眼神温润而不失锋芒,声音清朗传遍殿堂:

“藤原大人厚意,行舟心领。香子小姐才情斐然,诗文信手拈来,博雅端庄,确实不在我大唐名门闺秀之下。更兼容貌俏丽,气度雍容,身世显赫,非胭脂俗粉可比。若仅以择偶之理来论,香子小姐无可挑剔。”

此言一出,殿中立刻响起一片低低的附和声。

有人点头,有人眼底浮现羡艳之色。

能得如此佳人青睐,何尝不是人间美事?

更别说她的身份——摄关之家远支之后,清白未嫁,此等女子若能与大唐大使成婚,既是荣宠,也是邦交之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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