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缓缓推过那只圆润的金属盒子,盒面在灯烛下泛着冷冽光泽,深蓝底色如同夜空,金线花纹勾勒得纤毫不乱。
那并不是雕工精细的玉器,也不是镶满珠翠的金盏,而只是一罐曲奇饼干。
若在我原来的世界这玩意儿随处可见,甚至在超市货架上落满灰时,标价不过几十块。
若不是随手掏出来送人,怕是转眼就被我的花妃们哄抢一空——牡丹最贪吃甜食,凤仙则总爱假装不屑,最后却吃得满手糖屑。
可在藤原道长眼里,这罐曲奇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他接过时的神态没有丝毫松懈,反倒像是捧着某种危险的遗物。
他的手指轻轻抚过那漆色的盒面,动作缓慢而仔细,仿佛唯恐漏掉任何一个细节。
他的目光犀利,眉头却紧蹙,神色在礼貌与凝重之间游走,逐渐染上几分说不清的复杂。
我看得出来,他并没有在意盒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
那种饼干香气若隐若现,透过金属盖缝隙溢出来,但他全然无视。
真正让他心神不宁的,是盒子本身。
他低头凝视,指尖缓缓摩挲那层印着花卉卷草纹的漆彩。
那纹路既不像是金丝镶嵌,也不像漆匠手工涂抹,而是一种细腻而均匀的质感,几乎没有人工痕迹。
印花油漆的亮泽宛如一片完美的薄膜附在金属上,没有起伏,没有瑕疵。
他抬眼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审视与探究。
然后又垂下目光,用指甲轻轻敲了敲盒身,发出沉闷而规整的声响。
他试着用力掂量,却发现这金属既不似铜铁那般厚重,也不似银锡那般轻盈,手感异常均匀。
我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此物虽小,却颇合我意。”我语调轻淡,好像只是在叙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若不交予藤原大人,说不定转眼就会被我的夫人们偷吃了。”
我说得轻描淡写,却让藤原道长的眼神骤然一凝。
他心底已经开始翻腾。
我并非看不出——在他接到赖信的汇报时,对那些“飞船两日横渡沧海”、“圣谕随手而现”的传言,他未必全信。
或许在他看来,那只是馆驿官员们被我唬住,一时夸大其辞。
倭国权臣对奇谈怪论向来嗤之以鼻,可现在,当这只盒子落在他手中,他的怀疑已经被硬生生撕开一道口子。
这不是谣言,不是传说,而是实物。
眼前的曲奇盒,不论是材料、工艺还是外层那匀净的漆印,都远远超出了他认知的范畴。
他不知这金属究竟是什么成分,不知那光滑表面如何打造,更无法想象如此复杂的花纹竟能均匀而精确地覆盖在金属上。
这是工艺上的代差。
他心底清楚,这并非单单一件“奇物”。
它的背后意味着一种体系,一种工业水准,一种流水线上源源不断生产的庞大能力。
若只是偶得一件稀罕物,那是侥幸;但若能随手从袋中掏出,那便不再是侥幸,而是习以为常。
他眼神闪烁,指尖在盒子边缘的细密暗纹上来回摩挲,心跳逐渐加快。
——若这东西真是唐帝国市井随处可得的小物件,那说明唐国已经站在了一个他无法企及的高度。
倭国的手工业再繁盛,也只是依赖工匠个人技艺;可这盒子,却昭示着一种流水线般的机械感。
若他们能轻易制造出这种东西,那么在兵器之上呢?
剑戟?铠甲?船舰?甚至是某种从未见过的巨大战器?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令他心底发冷的假想画面:若大唐军队身披这种工艺制成的铠甲,手握此等技艺打造的兵器,再加上那“飞船”两日横渡的能力……倭国所谓的海疆与山川,便如同纸糊一般。
这一瞬间,我看见他目光深处掠过一抹惊惧。
我微微前倾,手指轻轻叩了叩几案,声音在厅堂里敲开一层回响:
“藤原大人,这不过是一件小小随身之物。聊表心意而已。”
我的语气温和,却像是一枚无声落下的石子,激起他心湖中更大的涟漪。
他抬眼望向我,表情依旧维持着权臣的冷峻,但眼底的光芒已变得深沉。
他并未立刻开口,反而缓缓将盒子放在膝上,两手覆于其上,仿佛要确认这份重量是真实存在的。
“如此……奇物。”
他的声音低沉,喉咙似被什么堵住一般。片刻后,他缓缓呼出一口气,重新抬眼看向我。
“唐国之盛,果然非我邦所能揣度。”
厅中气氛因那只曲奇盒而骤然变得凝重。
藤原道长双手覆在盒面上,指尖缓缓摩挲,目光深邃而收敛。
他心底的震动虽未表露于外,却在每一丝呼吸里都带着慎重。
片刻后他抬眼再望向我,神色已然不同。
那不是寻常的礼数与应对,而是带着一抹隐隐的畏惧。
不是因为我递出的东西本身,而是他已经意识到:我背后所代表的世界与他们之间有一道无可跨越的鸿沟,自古以来赖以自安的“海峡天堑”,在这文明代差面前,已形同虚设。
藤原道长目光一转,压下心头震颤,重新作揖,语气比先前多了几分沉重与恭谨:
“适才老夫尚有失礼,望大使勿怪。阁下所赠之物,玄妙非常,超出我邦所能揣度。老夫所备回礼虽不值一提,却也是以个人之谊相赠,还望大使莫要嫌轻。”
他语气低沉,却已显出小心翼翼,不再敢留一丝可供挑剔之处。
我哈哈一笑,举盏轻碰几案,茶声清脆:
“无妨无妨,礼轻意重。今番我代唐皇为情义而来,能得诸位厚谊,便是最好的回礼。”
藤原道长闻言,点头称是,随即一挥手,侍从便捧上了几个漆匣。那是他以私谊奉上的数件礼物。
其一,熊野香木。
匣盖揭开,顿时溢出一股温润而悠长的香气。木色深沉,纹理宛如细密云水。道长躬身解释:
“此乃自纪伊熊野山中所获,山林中千年古木,伐之得材,香韵清远,专供天皇祭祀与宫中御座。”
香木之稀少,非寻常臣子可得,足见他已下了血本。
其二,出云和纸。
第二匣中乃数卷素雅洁白的纸卷,纸面薄若蝉翼,却坚韧异常。道长沉声道:
“此乃出云匠人所造,山川水澄,纸质可存百年不腐,倭国以之书典籍,少有外赠。”
那一卷卷和纸散发着淡淡光泽,仿佛凝结了山水清气。
其三,佐渡金砂。
第三匣里铺着丝布,上覆一层金砂,在灯火下细微闪烁。藤原道长目光一凛,郑重说道:
“此乃佐渡岛所产,金砂虽不多,却是天皇内府所控。老夫斗胆分取一缕,以示心意。”
金砂虽不成器,却昭示权柄所在。
其四,备前陶器。
第四匣中是两只陶盏,色泽温润,釉面呈现自然流淌的斑驳火痕。道长微微一笑:
“此为备前窑所烧,土质独厚,火痕天成。大使可试以此品茶,别有风味。”
盏虽不华,却带着大和匠人特有的静穆与坚忍。
四件礼物逐一陈列于案上,厅堂烛光摇曳,将它们的质地光泽映得分外清晰。
藤原道长神色沉稳,却掩不住眼底的紧张与探究。
他试探着送出这些倭国特产,既是礼数,也是隐秘的试探。
而我指尖轻抚茶盏,眸中笑意不减,似乎这些礼物无论贵重与否,于我而言都不过顺手把玩的小物,却仍旧口中赞许,不露半点轻慢。
厅中气氛,因我对前四件礼物的漠然而微微凝滞。
我面上依旧带着得体的笑容,口中说着“多谢藤原大人厚意”,“愿两国友谊长存”之类的套话,可我的神情和举止却如同在集市里随手翻看摊位上的小玩意儿一般。
那些所谓的珍宝在我这位大唐使节的眼中都不过如此。
无论是工艺,还是气度,都远不及我空间袋里随手能掏出的物什。
我只是伸手抚了抚,点头称赞一句“不错”,放下时甚至没有多看一眼。
我的笑容太随意,我的姿态太不在意。
藤原道长看在眼里,心头微沉。
他心知肚明:我这等态度在唐朝使臣眼中意味着什么。
轻则是“不以为意”,重则是“失望”,最严重的后果可能是大唐视倭国为不堪一击的蛮夷,不值得继续耗费心力外交拉拢。
若真是如此,那便意味着灭顶之祸。
他额角微微沁出冷汗,袖口暗中捏紧。短暂的沉默之后,他忽然俯身,语气郑重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愚臣所备之礼,皆是敝邦之土产,粗陋浅薄,远不及大唐之奇珍。若大使见笑,实为臣之过失。”
他顿了顿,眉宇间闪过一抹犹豫,才低声续道:
“其实……尚有一件礼物。此物本不敢轻易奉上,只因其或许与贵邦文化相悖,臣深恐唐国大使不悦,故而迟疑。若有冒犯,还请大使恕罪。”
他话音落下,厅堂里一片安静,只有烛火跳动声。我放下茶盏,唇角勾起笑意,抬手一摆,淡淡开口:
“无妨。既是藤原大人厚意,尽可呈上。”
藤原道长深吸一口气,随即拍了拍手。
木门缓缓拉开。
廊下的烛火投下两道纤细的身影。
那是两名少女。
她们并肩而立,动作极为整齐,仿佛是经过反复训练的舞姬。
她们的身形娇小,连一米四都不到,乍看之下仿佛孩童,可仔细一瞧,却又不是未成年:眉眼已经定型,五官精致细腻,唇红齿白,眼神清澈却带着被训练过的顺从。
那种矮小并非稚龄,而是倭国营养不良、种族发育迟缓的体现。她们已是成年人,却因先天不足,身量未长。
肌肤雪白如瓷,脸庞精巧得仿佛人偶雕琢。
黑发柔顺,梳成对称的双鬟,以彩带束起,衬托出她们本就精致得近乎不真实的容颜。
若只看相貌,她们甚至可以与我的花妃们比肩,只是身体单薄,胸膛平坦,臀部线条稚弱,难以引人遐思。
她们缓缓走入,跪坐在红毯之上,低首齐声道:
“拜见大唐大人。”
声音清脆而整齐,宛如同一根弦上拨出的双音。
我挑了挑眉,目光在她们身上停留片刻。
确实是出众的姿色,却稚弱得不堪一握。
若放在大唐歌舞坊,她们不过是稍显清秀的乐伎学徒,远远比不上我的花妃们那般惊心动魄的风华。
厅中气氛因为此等献礼微妙起来,我目光回落到藤原道长身上:
“这便是藤原大人的第五件礼物?”
藤原道长深深俯首,语气低沉而慎重:
“是。她们乃是出自我藤原家的私属,乃最忠诚的侍从。自小双生,举止同心,聪慧伶俐,琴棋书画皆能,亦通歌舞之道。愚臣以为,若能随侍在大使身侧,或许能聊表一番敬意。”
他说得极为小心,声音里甚至带着一丝难得的卑微。
我沉吟片刻,手指轻轻叩击几案,发出“嗒、嗒”的声响。
厅内的烛火微微摇曳,映照在双胞胎少女低垂的睫毛上,仿佛两只蝴蝶颤动。
厅堂之中,气氛在短暂的凝滞之后,被我轻轻的一笑打破。
我看着跪坐在红毯上的双胞胎姐妹,心底微微生出几分尴尬。
她们的脸庞确实精致,但娇小的身形与单薄的躯体在我眼里毫无吸引力。
她们是被作为“礼物”送上来的,这让我感到几分不适。
于是我抬眼望向藤原道长,语气缓和,却带着几分推辞:
“藤原大人美意我心领了。只是……我身边已有数位妻妾,暂时并无再娶之意。”
此言一出,厅中侍从屏息凝神,似在揣摩我拒绝的态度是否会令权臣失望。藤原道长果然神色一变,随即连忙俯首,语声急切,透出几分惶恐:
“大使误会了!老夫岂敢以区区番邦女子,妄谈与殿下婚配?这二人不过是我府中的侍女与歌伎,因天姿少见,略通舞乐,才敢献上,供大使与诸位夫人使唤。殿下若愿意善待,自然是她们的福分;若不喜,随意处置亦可。她们的生死荣辱,全听殿下吩咐,绝无半点怨言。”
“随意处置”四字一出,双胞胎姐妹明显身子一颤。
她们垂下的睫毛微微抖动,纤细的手指紧紧扣在衣摆上,呼吸急促,却又不敢抬头。
眼神中浮现出一瞬的惶恐和无助,但很快被藤原道长的一道冷冽目光钉死。
她们俯首如雕塑,再也不敢有丝毫反抗。
我心底暗自叹息,嘴角却仍挂着那抹从容的笑意。
“既如此,那便恭敬不如从命。”我语调轻快,似是把这份沉重的气氛随手抹去,“两人既然聪慧伶俐,便先随在馆驿中,伺候我几位夫人,照拂她们的日常。若日后合适,也许我会带她们回大唐去。如此美意,我自当受下。多谢藤原大人。”
藤原道长额头汗光一闪,却立刻俯身称谢,口中连声:
“大使厚爱,老夫感激不尽!此二人得殿下收留,实乃大幸!”
说罢,他抬眼,面上已重新恢复那副久经宦海的冷峻从容,转而与我客套寒暄一番。
“殿下远涉重洋,莅临倭国,正值我国天运昌隆之际。今日陛下迎娶新妃,三日大典,举国同庆。老夫与陛下方才商议,得知殿下恰逢此刻到来,实乃天意,是双喜临门之兆。陛下有意在今夜宫廷喜宴上召见大使,还请殿下勿要推辞。”
说到此处,他眼神灼灼,仿佛在探查我是否露出喜色。
厅堂内花妃们神色各异,黑蔷薇红瞳森冷,仿佛已经在心底推演喜宴上暗流涌动的刀锋;金盏双眸如镜,光华闪烁,显然在计算倭国的礼节与陷阱;牡丹手指骨节轻轻作响,似乎迫不及待想闯进那座宫阙搅动风云;唯有凤仙粉眸半阖,嘴角勾着似笑非笑的媚意,仿佛早已猜到藤原道长的打算。
而那两名被献上的姐妹花,仍旧恭谨跪在红毯之上,背脊僵直,仿佛木偶。她们虽不敢抬头,却竖起耳朵偷听,呼吸因紧张而起伏不定。
我抬手,轻轻抚了抚茶盏,笑容淡淡,语气从容:
“如此盛情,我又怎可拒绝了?”
话音落下,厅堂寂静片刻,烛焰摇曳,仿佛空气也因我的一笑而化解了紧绷的寒意。
厅堂里的烛焰映在藤原道长的鬓角上,仿佛染了一层金红。
他正襟危坐,听我缓声开口:
“我已知晓天皇陛下厚意,届时必将赴宴。不过在我大唐,男女尊卑并不若此间森然。我七位夫人既是我亲眷,同时也皆在大唐帝国之内各有官职,今次随我远行,理当与我同席赴宴。还请藤原大人转奏天皇,预留座次,以示敬重。”
这番话说得不疾不徐,却掷地有声。
片刻沉寂,藤原道长的目光深深凝在我脸上,似要分辨出我话里的真伪。他手指在膝上轻轻一敲,眉宇间浮现一丝隐秘的疑虑。
——七位夫人?
他眯起眼,厅中此刻只有四位女眷:黑蔷薇冷冷端坐,红眸森然;金盏神色冷漠,举止如算式精确;牡丹大大咧咧,却因被喝止而端坐一旁;凤仙粉眸半阖,狐尾轻曳,媚态含笑。
除此之外,再无旁人。
那么另外三位在哪里?
是仍旧留在那艘神秘的飞船上?抑或早已潜入平安京,在暗中探查?还是……另有更深的算计?
这一瞬,他的心底掠过无数推测,背脊涌上一丝冷意。
七人齐来,意味着这是完整的使节随从;若只出现四人,那就代表着另三人可能已布子于暗棋之中。
无论哪一种可能,都让他不得不更加谨慎。
他心念电转,却不敢在我面前多作追问,只是立刻俯首,语气诚恳:
“殿下之言,老夫必当遵命转奏。七位夫人既然同为殿下随从眷属,自当设座恭迎。宫中表演,亦当调整一番,增添歌舞乐伎以取悦诸位夫人。此事老夫必亲自督办,务求殿下与夫人们尽欢。”
我轻轻一笑,举盏一饮:
“有劳大人。”
藤原道长目光一闪,缓缓起身,复又俯身行礼:
“老夫不敢久扰。殿下方才远来,必有劳顿。容老夫先行告退,待晚宴时再叙。”
我随即起身,将他送至廊下。
夜风吹拂,纸障映出廊灯的虚影,他身影渐行渐远,直到转入深处,彻底隐没。
回到厅中时空气已重新静谧下来,那对双胞胎姐妹依旧跪在红毯上,脊背笔直,却因长久的姿势而微微发抖。
她们的眼神小心翼翼,却仍旧低垂,不敢抬头看我。
我略一沉吟,目光掠过几位花妃,最后落在黑蔷薇身上。她冷峻如霜,向来做事最为稳妥。
“蔷薇,这两个女孩便交由你差遣。”
黑蔷薇抬眼,红瞳里光芒一闪,仿佛已然猜透我的意图。她起身,步伐缓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势,站到姐妹面前,声音低冷:
“你们叫什么名字?”
两个女孩身子一颤,才怯生生开口。一个声音细弱如丝:“回禀夫人,妾身名为若菜。”另一个急急补上一句:“妾身名为小葵。”
黑蔷薇冷冷点头,似乎毫无兴趣:
“记下了。”
随即她轻抚衣袖,语调淡漠,却带着无可抗拒的锋锐:
“我方才来过月事,身子尚虚。你二人既来此处,便先去坊间采买些补品,药材食材皆需。去吧,立刻动身。若敢偷懒耍滑,便不必再回来。”
若菜与小葵面色发白,却连声称是,战战兢兢退身而去。
她们的脚步仓促,仿佛从牢笼里被放出,却又带着走投无路的慌乱。
厅堂内再次安静,黑蔷薇转回座位,红眸冷冽锁向我,唇角掀起一抹几乎不可察觉的弧度。
“人已支开。”
厅堂寂静。
烛火摇曳,将障子拉出的影子投在墙上,仿佛隔壁便有无数双耳朵贴在上头,呼吸被压得极轻。
若菜与小葵已被支开,但芍药并未现身,这意味暗处仍有眼睛在窥伺。
我将茶盏轻轻放下,伸手撩拨黑蔷薇鬓边的发丝。
那缕紫黑色的发丝柔顺如丝,落在我掌心时带着微凉的触感。
我低声唤道:
“夫人……”
黑蔷薇肩头微颤。
她素来冷冽,从不容人轻易近身,但此刻我眼神中带着若有若无的暗示,她心头一凛,立刻猜到墙外有人偷听。
血姬面上浮起一抹浅红,似羞似恼,偏过脸去,却顺势接下我的话,仿佛真是被我撩弄而羞怯。
她压低声音,学着水仙平日里端庄持重的口吻,柔声说道:
“殿下……那两个瘦弱的小丫头,虽身量单薄,却也算生得清秀。您可曾动过念头,收在身边做些贴身丫鬟?如此一来,她们也算有所归宿。”
她这番话虽依旧带着几分调笑,却不是轻佻媚声,而是学着水仙平日里端庄含蓄的语气,娓娓而谈,仿佛贤妻在劝慰夫君。
她说得平和婉转,声线柔和,宛若正妻在为丈夫宽心。
若真被偷听,只会以为我们在私下商议艳事与家常,绝不会怀疑另有玄机。
我忍不住低笑两声,将黑蔷薇揽入怀里,手掌从她腰间绕上来,贴在那对饱满高耸的乳峰上,狠狠一捏。
那团丰腴沉甸甸、柔腻腻地陷在掌心,带着滚烫的温度。
我低头,唇齿封住她的红唇,强势而霸道地亲吻。
黑蔷薇闷哼一声,身体在我怀里微微挣动。
她素来冷艳无情,此刻却被我强势揉弄,双颊迅速染上酡红。
但她仍强作端庄,嗓音急促而温婉,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
“殿下……别、别在这里……今晚还要赴宴呢……若失了仪态,岂不让人笑话?”
她声音里带着颤音,仿佛一位正妻在劝丈夫慎重,却掩不住被我掌心揉搓乳尖时迸出的轻吟:
“嗯啊……♡”
那声音短促娇媚,若真传到偷听者耳中,只会当作我与夫人的私密情事,断不会想到其中别有深意。
我舌尖在她耳垂轻轻一舔,带着湿热的气息,似情人低语,却在暗中埋下另一层意味:
“夫人何必如此认真?不过是个番邦小国的国王结婚罢了……与我们走过的诸多世界相比,这里恐怕最不起眼。”
这句话半真半假。
偷听者若听到,或许以为我并非临时出使,而是大唐帝国长期任命的外交重臣,地位远超寻常使者。
至于“走过许多世界”——在他们耳中,便成了外交大使游历诸邦的暗示。
可实际上,我确是只是个普通人家出身,侥幸获得穿越能力的冒险者——只不过我此时说的话模棱连可,倒也不算扯谎,中气十足掷地有声,想来不会有什么纰漏。
黑蔷薇敏锐如刃,立刻捕捉到我言语中的伏笔。
她眼波流转,双颊酡红,却依旧刻意装出水仙平日那种贤妻良母的端雅模样,低声轻劝:
“殿下……小心些,隔墙若真有人偷听,还当您仗着特使身份,目空一切呢。”
我低笑一声,手掌更用力揉弄,捏得她乳尖坚硬挺立,衣襟下的肌肤透出一抹微微潮红。
她忍不住喘息,眉目间冷艳与贤淑交织,仿佛冰雪外壳被强行剥开,露出春水暗涌的光泽。
“嗯……啊……♡殿下……求您……莫要如此放肆……奴家只是怕您累坏了身子……”
她嗓音低颤,像极了水仙平日那般温柔宽慰,正妻般的克制中裹着难掩的羞涩。
我唇齿离开她的唇角,缓缓在她颈项落下一串火热的吻痕。
她呼吸急促,双手撑在几案边缘,身子因我的揉搓与亲吻而颤抖,仿佛随时要失去力气倒下。
我低笑,俯身堵住她的唇,强势地侵入。
她一声闷哼,双手本能抵在我胸膛,却被我按住肩膀推向几案,身子微微后仰,红眸惊惶又羞怒。
“殿下……别……这里是驿馆……”
她呼吸急促,唇瓣被我啃咬得嫣红,声线里掺着颤抖的抗拒,可尾音却轻柔颤动,像是情人间难以遏制的低吟。
我的手掌掠过她腰身,隔着衣料粗暴地揉捏,另一手探入她的襟口,将那对乳峰牢牢抓在掌中。
指尖搓弄乳尖,她身体猛地一震,喉间泄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呻吟:
“嗯啊……♡”
黑蔷薇咬紧牙关,双颊却迅速泛红,冷冽的气质在我的动作下逐渐碎裂,露出一抹难得的羞涩。我一边亲吻她的颈项,一边在她耳畔低语:
“夫人何必装作矜持?之前在船上与我淫乐时,你可是最为放浪,叫声最大呢!”
黑蔷薇被我顶在几案上,气息凌乱,胸口起伏急促。她仍强作镇定,嗓音温婉:
“殿下不可……您若失了仪度,传出去岂不有损大唐威仪?”
我毫不理会,手指已撩开她的裙摆,滑入那片柔软的禁地。指尖触到湿意,她身体瞬间一颤,双腿并拢,却被我粗暴地分开。
“啊……♡殿下……不要……真的不行……”
黑蔷薇语调低急,仿佛劝夫自持,可泄出的呻吟却甜腻得叫人骨头都酥。
我不理她,手指粗暴地探入,挑弄那敏感的褶缝。
湿热的汁液很快润湿我的掌心,她再也掩饰不住,紧紧咬着唇,闷声低喘。
我俯身将她压下,衣襟凌乱,裙裾散落在几案边缘。
我的硬挺龙根已然顶在她腿间,她颤抖着伸手抵住,却被我扣住手腕压在案上。
“距离晚宴还有些时间呢,难道你就让我在这里干坐着等待?”
“殿下……可是这里……嗯啊♡……”
她声音断断续续,带着哀求,可眼神已然迷离。下一瞬,我猛地挺身,坚硬的怒龙破开湿润的花瓣,直直贯入她的深处。
“啊——♡!”
黑蔷薇失声尖叫,腰身猛地弓起。
她指尖死死抓紧案沿,整个人僵硬片刻,随后颤抖着迎合。
她素来冷冽如霜,此刻却被我贯穿,娇躯被强势占有,娇媚的叫声不断从唇间逸出。
“殿下……殿下……慢些……啊……♡奴家……奴家受不住……”
她身下已是一片湿意,我在她体内横冲直撞,粗野的抽插声在厅堂内回荡,与她压抑不住的低吟交织。
若真有偷听者,此刻只会听见使节与夫人的淫乱交合,断不会想到其中别有玄机。
她被我一下一下撞得娇躯颤抖,双眸水光迷离,唇角泄出断续的呻吟:
“啊……♡殿下……求您……莫要……今晚真的……不行……”
她双颊酡红,泪光闪动,却最终被快感吞没,只能无力承受,任由我在她体内尽情驰骋。
画面一转,地下密室。幽暗的石壁上火把摇曳,一名身着夜行衣的忍者单膝跪地,低声将所见所闻尽数汇报。
“殿下与其夫人在馆驿内……确实沉迷私情,未曾顾忌旁人。”
他声音低沉,语调冷硬,将我与黑蔷薇的言语、动作逐字逐句复述。
说完,身影一晃,便融入阴影,消失无踪。
灯火下,藤原道长端坐榻前,手中捧着那只深蓝色的曲奇饼干盒。
光泽在他指尖流转,他的目光深邃而冷静。
他缓缓摩挲盒面,嘴角浮现一抹不屑的弧度。
“年轻人啊……”
他的声音低沉,仿佛自语。
在他眼中,我固然血气方刚,英姿勃发,豪气凛然,具备令人羡慕甚至敬仰的优点。
可这些不过是一个年轻人的长处,真正的政治智慧需要沉稳与算计,而我太过直白,锋芒毕露,沉迷女色,甚至在驿馆这种外交场所都毫不收敛。
“真可惜……还是稚嫩了些。”
灯火在密室里摇曳,映出石壁斑驳的光影。
藤原道长静静端坐,双手托着那只深蓝色的金属圆盒。
指尖缓缓摩挲过盒面,仿佛抚摸一件来历不明的神物。
他没有急于开盒,而是仔细端详。
那漆彩光洁如镜,金线花卉与卷草的纹样纤毫不乱,仿佛不是人力所绘,而是某种奇异机关印制上去。
藤原道长出身名门,见过无数唐舶所载的珍玩奇石,也见过倭国最顶尖匠人的漆器,可眼前之物,工艺之精湛,远非他们所能比拟。
“此物若是合金……”
他低声自语,眼神中掠过一抹精光。
他用指节轻叩盒身,发出的声响沉闷却均匀,不似铜铁之重,也不似锡铝之轻。
重量适中,手感细腻,若真要比,他甚至想不到一种倭国所能冶炼出的金属能有这般质地。
“或许,是两种以上金属合炼?可若真是合炼,何以表面如此光滑?又何以能大规模制作出这般一致之物?”
他心中暗暗推演。
倭国冶炼尚处粗陋之境,能锻刀剑、铸甲胄已是极限。
若要造出这种光洁无瑕、重量均匀、形制规整的圆盒,怕是根本无法想象的工艺。
道长指尖缓缓在盒面划过,忽然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若能将此等工艺用在军械之上呢?
他闭上眼,脑海里浮现出一幅幅幻象:
倘若这种合金能被用来锻造铠甲,甲片会比现存的更薄、更轻,却坚固数倍。
士兵穿在身上,既不碍行军,又能刀枪不入。
那样的军阵一旦列开,哪怕是大唐的铁骑来袭,也能硬生生挡下。
倘若这种冲压般的工艺能用于兵器,每一柄长矛、刀剑都能形制一律,锋刃无缺。
成千上万的利刃出自同一工坊,兵卒再无参差不齐之虞。
那时,哪怕是普通的步卒,也能一击洞穿敌军的盔甲。
甚至,他想到更可怖的设想。
若能以此金属制成巨舰,那便不惧海浪,也不惧火攻。
唐国自夸有飞船渡海,可若倭国真能造出以此材为骨的战舰,纵横海上,未必不能守住自家疆土。
藤原道长轻轻叹息,缓缓摇头。
他知道这一切只是幻想。
倭国如今的工匠根本不具备这种冶炼、合金与冲压的技术,连造出一件这样的盒子都不可能。
更遑论大规模复制、运用在军械之上。
他终于缓缓扭开盖子。
一股异香顿时溢出,甜腻之中带着奶油的浓厚气息。
里面的点心排列整齐,每一块都形制完全一致,边缘光滑,色泽金黄,宛如精心雕琢的小玉石。
藤原道长捏起一块,送到唇齿之间轻轻咬下。
酥脆的口感瞬间崩裂,奶油与小麦的甘甜在口腔内弥漫开来,他不由得怔住。
这与倭国惯常的米饼、团子完全不同,层次分明,齿颊留香。
“……竟连食物都能制得如此。”
他缓缓闭眼,静静咀嚼。
倭国百姓大多食不果腹,能有米饭已是奢侈;此等点心不但原料稀罕,且必定要有极精细的配比与火候才能烤成。
可在那位唐国使节眼里,这些不过是随手拿出的“零嘴”。
想到这里,道长心头一沉。
这意味着唐国的生产力,已远远超出倭国。
若能批量制造这种点心,且能将其整齐封装入这般金属盒内,再运送至千里之外,那他们的国力必定庞大到不可思议。
“……不堪一击啊。”
他低声喃喃。
此刻他不得不承认,在唐国面前己方属实毫无与之抗衡的能力。
哪怕是固守海峡,也不再是天险。
若唐国真要出兵,倭国将顷刻倾覆。
他放下点心,长长叹息一声。
“然则……未必全然绝境。”
藤原道长眼神闪烁,回想起我在驿馆中的举动。
那位唐国使节确实血气方刚,姿容不凡,谈吐间自有凌厉气魄,令人折服。
可他行事过于直白,锋芒外露。
最致命的是——他沉迷美色,带着七位夫人远赴倭国,甚至在馆驿内毫不避讳,与妻妾纵情欢合。
这一幕,本是我刻意为之的掩饰,可在藤原道长眼里,却成了“轻浮”与“业余”。
“纵然在技艺上能锻出钢筋铁骨,但却依旧是血肉凡心,与我们并无太大差距。”
他手指轻轻叩击盒面,目光愈发深沉。
唐国的工艺技术是不可抗拒的力量,那或许是数代人累积下来的国力,倭国再如何挣扎,也无法在短时间内追上。
可若换一个角度思考——若能避开这一领域的劣势,转而利用使节自身的短板呢?
年轻、傲慢、沉迷美色。
这些正是机会。
“只要能利用好他的弱点,或许倭国还能从这场看似必输的较量中,博得一线生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