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清晨,警备司令部。

晨雾未散,竹内的部下便带着一名翻译登门拜访。

为首的日本军官身着笔挺军装,假意递上所谓的警署合作资料,眼神却不住地往司令部内的布防图上瞟。

随行的翻译员微微躬身,将文件双手奉上:“竹内先生特意嘱咐,务必亲自交到李参谋手中。”

李崇川坐在办公桌后,军装外套随意搭在椅背,腰间配枪的枪套半开,露出黑沉的握把。他指尖轻敲桌面,似笑非笑道:“竹内先生有心了。”

翻译员推了推眼镜,用日语对军官低语几句。

那日本军官点点头,状似不经意道:“对了,昨夜云京饭店的意外让您受惊了。”他翻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经警探查验,现场遗留的子弹型号为7.65mm毛瑟手枪弹。”

他抬眼,目光直指李崇川腰间的配枪:“不过据我所知,这种子弹,云京只有警备司令部的德制P08手枪使用。”

室内骤然安静。

日本军官继续道:“如果没记错的话,李参谋曾在柏林军校就读,想必用起德国手枪……相当得心应手?”

张副官猛地拍桌而起,揪起翻译员怒道:“你他娘的是什么意思?你!”

翻译员不慌不忙地后退半步,眼镜片后的目光闪烁:“张副官息怒,在下只是如实翻译。”

“翻译?”张副官冷笑,“中国人替日本人卖命,走狗都不如!”

翻译员面色不变,甚至微微颔首:“职责所在。”

李崇川抬手制止了张副官的怒斥,“先生贵姓?”

翻译员看了眼面红耳赤的副官,扯平领口的褶皱道:“免贵姓麋,单字安。”

“麋安?”李崇川的枪套轻轻叩在办公桌沿,发出规律的轻响,“好名字。”

他忽然起身,军装上的铜扣在晨光中泛着冷芒,一步步绕着书桌逼近这两人。

麋安不自觉地后退,警惕地看向他腰间的配枪。

“麋,是我们中国的冷僻姓氏,意为祥瑞之兽。”李崇川的指尖划过文件上的签名,“安,国泰民安。”

他抬眼,笑意阴恻恻地泛起,“令尊取名时,想必是盼着你…”

枪套啪地甩在麋安手边的桌上,惊得他眼镜滑落半寸。

“…做个堂堂正正的中国人。”

麋安扶眼镜的手顿了顿。透过镜片的反光,能看到他瞳孔剧烈地晃颤了一下。

见状,日本军官急忙插话:“李参谋,我们是来…”

“我知道你们来干什么。”李崇川打断他,忽然拔枪,砰地一声将办公室角落的靶子击穿。

弹孔正中心脏位置。

“这就是7.65mm毛瑟弹的穿透力。”他吹散枪口硝烟,“竹内先生要祈祷下次可能就没这么好运了,送客。”

两人吹鼻子瞪眼地走了,张副官对着车尾烟狠狠啐了一口:“姓麋的狗汉奸,迟早毙了他!参谋,他们会深究昨晚的事吗?我可以顶罪,他们警署就是挂羊头买狗的,能拿我怎么样?”

“不会,没到这个地步。”李崇川拉开抽屉,给空了两颗子弹的弹匣填货,“去查查这个麋安。”

暮色西沉时,西棠已在别院门口徘徊了许久。

终于,路灯亮起的瞬间,那辆熟悉的车拐进街角。车灯刺破薄雾,西棠提着裙摆便冲下台阶。

车门刚开,她便攥住了李崇川的袖口:“怎么样?竹内没为难你吧?”

她声音发紧,指甲几乎要掐进他腕间的皮肉里。

李崇川低头看她,发现她胸前的睡衣扣系错了一排,想必是一整天都心神不宁。

他反手握住她冰凉的手指,拉着她进客厅,“这么想我?”

“李崇川!”西棠气得眼眶发红,“我在跟你说正事!”

“正事啊……”他胀鼓鼓的军装里忽然传出一声微弱的咕咕声,李崇川小心翼翼掀开外套,是一只雪白的鸽子,翅膀上染着血,湿漉漉的琥珀色瞳孔像极了他的眼睛。

西棠怔住,紧绷了一天的脑子突然地空白。

“你…”她声音软了下来,“你养鸽子?”

“养在基地的,是我老师的习惯。”李崇川抱着鸽子走向书房,西棠跟了上去,扯过搭在架子上的毛巾铺在桌上。

“老师说,鸽子是吉祥鸟,养在基地能带来好运。”李崇川小心地把鸽子放在毛巾上,“而且它们对天气变化特别敏感。翅膀低飞要下雨,安静少动会刮风,比气象站还准。”

西棠没说话,抽出手帕蘸了清水,擦净了鸽子爪上干涸的血泥。

她动作轻得不可思议,连最细小的绒毛都没扯落,指尖拨开翅膀检查伤口时,像在拆解一件珍贵的绣品。

李崇川望着她低垂的睫毛,喉结不自觉地动了动。

“有镊子吗?”西棠突然问。

他忙递过工具,看着她从伤口里夹出半片带血的铅弹。那双手稳得可怕,连最细微的颤抖都没有。

“你在季明元那里,学得很快。”

西棠剪断纱布,在鸽子翅根打了个精巧的结,“包扎、清理伤口这是最简单的事了。” 她想到那日医院的情形,声音低了下去:“手术很难,要每天面对痛苦的伤员,有的时候还无能为力…….更难……”

窗外导航塔的光扫过,将她眼底的水色照得清清楚楚。鸽子突然在西棠掌心动了动,虚弱地咕了一声。

“得喂点小米。”她刚要起身,却被李崇川按回椅子上。

“我去拿。”等他再回来时,将手里的小米一颗颗洒在书桌上。

鸽子低头啄食的声音里,李崇川忽然开口:“想看云层吗?”

“嗯?”西棠抬眸看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伸手,拇指抵在她下巴抬起,“带你看看云上的日落。”

西棠怔怔地张了张口,李崇川蓦地弯腰衔住她的唇。

“气象台说…”他轻碾过她的嘴唇, 没有粗鲁的侵入,而是温柔地触碰,“明天积云高度正好,很适合我在云海里吻你。”

鸽子适时地咕了一声,扑棱着翅膀跳到西棠肩头。她忙扶住它,鸽子在掌心里发出温暖的咕噜声,她摸到了滚烫的心跳。

李崇川笑着用额头抵住她的:“它说…批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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