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老太太的动作缓慢,但当她的龙头拐杖忽然平举过顶的时候,人便也到了高峰的面前,她的动作就好像刹那间刮起的一阵风。

太快了,快得几乎与不动毫无分别,老太太的拐杖已泰山压顶似的狂压至顶。

高峰双肩左右晃,动作就像豹一样的回旋,行动中他举短刀去挡那粗逾儿臂的龙头杖。

“当!”

高峰的短刀几乎脱手飞掉。

刀掉了,他就没辙了,所以他及时收刀,然后刀交左手,而拼命的甩着右臂,因为他的右臂被震的好像不是他的右臂了。

老太太并不因为高峰的甩臂而得意,她的拐杖力道浑厚,般兵刃是不敢相撞的,但高峰却以短刀相迎,而且……

老太太低头看她的拐杖,她怔怔地摸着,面上也是一片愣然,因为她发觉拐杖上面好深的一个裂口。

那当然是高峰的刀削的,如果拐杖稍细,老太太的拐杖就断了。

高峰的右臂很快的好了,他的第二个动作便是忙着看看自己的短刀,真幸运,刀仍然完整无缺。

他笑了,当然他笑的很开心。

老太太不开心,她怒哼,道:“再照上面,你这小子就笑不出来了。”

高峰不回答,但他心中早打定了主意。

他的主意便是,再照上面,我才不同你硬拼,我切上你的人头。

“照打。”

老太太的身子是斜斜的旋过来的,她不再泰山压顶了,她用了个野战八方,准备一家伙将高峰拦腰打。

高峰便在这时拔身而上两丈高,当他的扑身平展如飞豹般闪过敌人的时候,敌人的拐杖自他的足下抢了个空,而拐杖的余力把老太太的身子往侧身猛然带过三尺远。

高峰的刀也正在这个方向旋过,带起一溜血雨。

“啊!”

老太太抛拐之后,双手托着自己的头,她的模样很吓人,眼珠子几乎全是白的了。

一边,四个家将奔上来,有一个已扶住老太太。

情势稍变,但转眼之间反过来了,原来是六对六,突然来了老太太,却不料三两下就几乎被高峰把人头切下来,于是,有个武士去照顾老太太,立刻变成五对六了。

只不过高峰不搏杀,他站在一边当指挥啦。

“你们一对一,杀完了我们回去交差。”

这是高峰在下达命令,白可染与屠山二人与白自在、白自大二人于上了。

师怀玉找了个黑汉武师,两个人不答话,出手就不要命地狠干起来了。

黄太平本来是找扶着老太太退出的武士,但那武士已走,他便对那瘦如竹竿的汉子冷冷道:“来吧,我说儿,咱们两个凑一对。”

“杀!”

鬼头刀杂着无与伦比的锐风,斜斜的对准黄太平劈过来;黄太平立刻看出这人是黄山刀法,刀中套招。

他冷声的:“厉害!”然后半旋出刀,他的双刃刀只一挡上敌人的鬼头刀,便立刻顺势滑向敌人手腕。

这种杀法有个好处,不论敌人变什么招,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果然,瘦汉的鬼头刀猛一翻,刀背刀刃两互换,反往黄太平的肋下切过来。

黄太平能开一片杂货店的人赚小钱,他动刀杀也找便宜赚……当他发现敌人变法一变疾切过来的时候,他的双刃尖刀猛一拦,出左拳,“咚”的一声捣在瘦汉的鼻梁上,打得瘦汉变了脸,鼻子青脸又肿,喷嚏一声便见鲜血也流出来了。

别以为黄太平赚了小钱,小钱赚的多了能致富,他这样来一拳之后,不等敌人稍闲,他又热加一腿,又是“咚”的一声把瘦子踢得弯下了腰,因为他这一腿正踢在瘦子的小肚上。

瘦汉忍痛又出刀,却不料黄太平并不追杀,他的双刃尖刀猛一掷。

“啊!”

瘦汉的背上被尖刀插进去半尺深,他转头,咒骂:“你妈……的……”

黄太平不开口,当然也不回骂,同死人有什么好骂的,这一声算他赚到啦!

他拔出自己的刀,已发现另一武士奔回来了。

那武士把老大太扶上车,转身便发觉瘦汉倒地,他压声在叫:“郭老二!”

原来那瘦子姓郭。

武士奔向黄太平狂吼的叫道:“我宰了你这畜牲。”

黄太平冷冷道:“你不够资格。”

两个人立刻狂杀起来。

“轰!”

“唔!”

白可染的腰上换了一记,打得他横着身子往外撞。

他与白自大对着杀,只因为他的左臂不能转动,只恁着右臂出刀,而且他的刀又是轻兵器,不敢同敌人硬挤硬撞,而白自大又孔武有力,就算屠山与白自在的拼杀,也只是个平平的五五波。

白可染几乎要岔气,全身骨节好像要散了一般。

白自大的双臂何止千斤力,他的第二招对着白可染的头砸来了。

于是,高峰出动了。

他怎么会叫白自大得逞?

他当然不会叫他的军师白可染死得太难看。

他的身法又见精华,他的身形象双脱了弦的飞箭一般平直的飞越过白自大的左侧,便也擦起鲜血一溜。

当白自大的铁浆“当”的一声落在地的时候,随之而落的乃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高峰也及时的伸手架住白可染,他发觉白可染的面色真难看,好像刚进阎王宝殿过堂刚出来一般。

“你救了我。”

“我怎会叫我的军师死在这里?”

“如果我不是伤了左臂,我相信我会杀了这家伙的。”

“我当然相信你的武功,否则你也不敢独自一人前去刺杀水龙了。”

“别提那件窝囊事了。”

便在这时候,林边追杀的白自在忽然狂吼着:“兄弟,兄弟……”

白自在才发现他兄弟白在掉了头,但他只冲出三丈远,身后面一支双刃尖刀变双飞刀,“嘶”的一声插入他的后背上。

白自在未回头,因为他知道自己在疯狂奔向兄弟的时候,屠山出手打出双刃尖刀,就好像黄太平掷死瘦汉一样的手法。

白自在仍然往前奔,他带着入肉三尺的短刀奔到了兄弟白自大的身前。

他拾起兄弟的人头,疯了一般的把人头往白自在的颈上拼着,鲜血也模糊,白自在在狂叫:“兄弟,兄弟啊!”

他只叫了三声半,因为屠山站在他身后,屠山把住刀把用力送,尺半长的身全都送到白自在的肚子里。

白自在最后吐出一口气,是当他回头怒视着屠山的时候骂的“操……你……娘……”

杀戳总是残忍的,骂人只是吃大菜中的小菜而已。

屠山并不放在心上,他淡淡的拔出刀。

便在这时候,路通一声压吼:“我看你挣扎到几时。”

“啊!”

与路通搏杀的壮汉,发出杀猪也似的一声厉叫。

他扑的一刀真够狠,路通的三尖两刃尖刀从他的下巴处插入他的胸腔里,那掠溅出来的鲜血喷得路通刹那间变成红关公。

黄太平使在此时一刀切开他对手的肚皮,他连正眼也不看便奔往白可染。

他对高峰道:“指挥官,下一步就是那两从辆大车了高峰抬头看,赶大车的在调车头了。”

他沉声对白可染道:“你闲着,我要大获全胜。”

白可染道:“我无奈,我听指挥。”

他连说话也觉得全身快散了。

……

高峰站起来了,他在咬牙。

他想着段大姐的话,坡上被杀得血流成河,鸡犬不留。

高峰的双目有了光芒,吓人的光芒。

他左手一抡,压声道:“杀!”

他老弟凶性大发,带头往两辆大车奔去。

他立刻真的变成指挥官了,神气起来了。

高峰也觉得自己变成个人物了。

一行奔的快,转眼之间越过两辆大车,拦住了车头不能行驰。

两个赶大车的脸也吓白了,只因为老太太的本事比洪堡主还大,老太太已庵庵一息的在车上了,赶车的当然不能再出手……没有人想死得快。

高峰五人围住车,他压吼:“掀起车门帘,全都给我滚出车外来。”

杀人也需要情绪,他现在的样子就是在培养情绪。

于是,大车帘掀开了。

只见头一辆车上坐着五个人,三个女的两个十岁的男女娃儿,他们正围着流血的老太太掉眼泪。

第二辆大车上也是五个人,两个女人的怀中有小娃,另一个是个半大不小的小男生,瞪着眼睛不转动。

高峰也狠了心,他狂吼:“都下来。”

男女老少下了车,打着哆嗦还哭着。

车上只有老太太,早已昏过去了。

连上两个赶大车的,一共是十二个。

高峰看看这些人,对屠山四人道:“屠兄,由谁操刀?”

屠山冷冷道:“这是天理昭昭,不能说我们太残忍,小兄弟,我们一齐动手吧!”

路通也道:“对,杀完了,我们还得赶回去。”

师怀玉道:“杀了他们我们把他们的尸体堆上车,再由大车拉回头,也算是勤勤恳恳功德一件。”

黄太平道:“我赞成。”

高峰手已举,一场屠杀就要开始了……

“无量寿佛!”

这一声来的很突然,高峰抬头看,山上面奔下一位白发苍苍的老道人。

屠山怔了一下,道:“这一定是武当山上下来的老道士,他们最多事。”

路通道:“我们照杀。”

便在这时候,那老道士边奔边叫:“等一等。”

真快,转眼之间那老道已站在高峰的前面高峰仔细看这道士,背上还背着一把剑“道长,别往自己身上拦是非,江湖恩怨江湖了结,你只是个出家人。”

“出家人慈悲为怀。”

“你的慈悲为你带着麻烦。”

“出家人等着入地狱,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地狱狱中分是非。”

高峰道:“你以为我们都是嗜杀的人”

道长看着哭泣的女人娃儿,他怔怔的看着高峰,道:“这些人也该死?”

高峰道:“他们不该杀,但他们的主事者都该杀,是他们的主事者连累上他们的。”

老道人面色一紧,道:“他们好像是洪家堡的人。”

“不错,我们就是要杀绝洪空堡的人。”

老道人道:“贫道武当方静,常在三湘走动,洪家堡好像是三船帮的人,未闻过他们有什么大恶不赦之事。”

屠山突然叱道:“那是你孤陋寡闻。”

老道眸芒一闪,道:“请指教,施主。”

屠山道:“老道长可曾闻二十多年前有人血洗坝上之事?”

老道人闻言吃一惊,他的发抖动,道:“坝上段洪吗?”

“是的,段当家的一家死绝之事。”

老道人垂目,道:“段洪乃贫道之友,坝上被血洗之事直到第二年贫道才耳闻,我为段当家在武当诵经百日,贫道也只能做到这一点了。”

他叹了一口气,又道:“想不到因果报应竟然在二十年后会到来,因果呀,报应呀,永远是藕断丝连的。”

屠山沉声道:“道长已知内情,你请吧!”

高峰也重重的道:“快走!”

不料老道人摇摇头,道:“要想不再循环报应,贫道以为各位施主应开一次恩,得饶人处且饶人。”

高峰怒道:“你顽固。”

老道人淡淡的道:“当年贫道为段施主诵经百日,便是要了却这种仇杀,不料……”

屠山叱道:“你如果见了坝上血流成河,鸡犬不留的光景只怕你早就抓狂了。”

老道指着一堆哭泣的人,道:“至少他们没有去坝上逞凶。”

高峰道:“这就叫祸殃子孙,你走不走?”

老道沉痛地道:“不能见死不救。”

高峰道:“你会念经呀,等我们杀了这些人以后,你一样的回去念上百日经文消消你的肝火。”

老道并不恼,他很有个性:“已死的人贫道诵经超渡,活着的人,贫道尽力保护。”

早已按捺不住的路通吼道:“怕是你保护不了了。”

老道道:“那么,各位施主就从贫道的身上踩过去出刀杀人吧。”

他掠在一堆人的前面。

他也拔剑,剑光闪动,耀亮日月,真好剑。

高峰为了逼退老道,他拔刀在手。

他的短刀更耀眼,却也令老道大大吃一惊。

“龙胆。”

老道指着高峰手中的短刀。

高峰叱道:“还龙心呢,什么龙胆。”

老道道:“小施主,你手中的刀名叫龙胆。”

高峰道:“我只管能杀人头就好了,管它叫什么名。”

老道更惊,道。“原来最近江湖传言,出了位天才小刀专取人的颈上五行魁首者,是你小施主了。”

“我不否认。”

老道叹道:“这刀终于发挥威力了”

他很细心的看着高峰手中的短刀,又道:“龙胆乃后世为此刀取的名字,战国时代,燕太子丹派荆柯刺秦王,就是用的此刀,刀利,但荆柯带去的勇士却胆小,迫不得已,荆柯以一个书生而动刀,他失败了,以后此刀就流落在江湖,直到五十年前,贫道见过一次,以后再也不曾见过此刀了。”

这时候他倒说起故事来了。

除了高峰,屠山四人已不耐烦了。

高峰得此刀是在一个只有枯骨的尸体背后插着的,他被老道的话引入了沉思之中。

屠山准备对老道出手了高峰的面色一紧,道:“你们一边守着,由我会一会这位老道长。”

老道长很注意高峰手中的短刀他自从高峰举刀之后,便一直目不转睛的看着,就好像高峰手中的短刀不是刀,而是一条人见人怕的毒蛇。

高峰忽然往老道长扑将过去,那身法绝不是任何门派的身法。

老道士摸不透,便只有闪掠。

他皱起白眉不开口。

不料高峰用的是狼掠食,他在深山中就常比划着狼掠食的姿态。

真管用;当他的身子看似落空时候,他的短刀却指向老道士的脖子切过去了。

老道士惊呀对手的这种奇怪扑将,不得已只有握剑去挡。

“当!”

没有光焰,但老道的长剑却断了四寸半。

老道虽然断了剑,但老道长也逃过断头一劫。

身形暴退,老道抛剑在地,他走到那堆男女前面,徐徐的坐在地上。

他闭起了双目。

这种动作令人不解。

高峰就觉得莫名其妙。

“你怎么不打了?”

“一招之间断了贫道之剑,江湖上实在少有,贫道有自知之明,我败了。”

“败了就走呀!?”

“不,贫道宁死在此地。”

“他们与你何千?”

“他们是人,贫道为救人而死,死也无憾。”

“如果我不杀你,而只杀他们。”

“不,你必须先杀贫道,小施主,你动刀吧!”

屠山又咆哮了,他厉吼,道:“为什么你不想想当年坝上的惨状?”

老道叹口气,道:“当年贫道没有遇上,如果贫道在场,也与此一样的会出手救人。”

屠山几乎怔住了。

路通对高峰道:“你是指挥,怎么说?”

高峰也没主意,他很想问白可染,但白可染受伤在林子上大喘气。

军师不在,高峰傻了眼,他遇到伤脑筋的事情了。

他无法当机立断。

不由自主的,大吼一声道:老道士,你走不走?

老道士闭目而回答,道:“小施主,从贫道的身上踩过去吧,我不会怨恨你的。”

高峰心中当然不想出刀于妇女娃儿的身上。

他一百一千个不愿意,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已,段大姐的命令叫他怎么办?

他不能真的杀老道士,他那么大的年纪了。

他也觉得江湖上实在充满了各形的人物,有人怕死,也有人不怕死的。

眼前这个老道士就不怕死。

高峰重重地对着屠山四人,道:“算了,算了,咱们回去吧!”

屠山楞然,道:“怎么向段大姐交待?”

高峰憋的大吼一声道:“回去。”

路通也叫道:“人还没杀完呢,小老弟。”

“别叫我小老弟,我是你们的指挥官,你们要听我的,不是?”

连师怀玉黄太平也楞住了。

“楞什么,走啊,你们耳朵聋了?”

屠山道:“回去怎么向大姐交待?”

高峰道:“大姐不高兴,她可以杀了我。”

他当先往前走去了。

屠山四个人象泄气的皮球一样,只好跟在高峰的身后面走去。

不料,老道士却大声的叫道:“小施主,送一样东西你带回去。”

高峰憋怒:“不稀罕!”他继续走。

老道士叫“也许对你小施主有用处。”

高峰站住了,因为他想不通老道士的话,他会有什么对自已有用的东西?

他站住,屠山四人也站住回头看只见那道士也缓缓的走过来了。

高峰便也迎上前去,道:“我就担了不杀他们的责任,你还要怎样?”

老道士道:“我这里有一颗玉棋你收下。”

“一颗棋子?”

高峰接在手上,只见上面刻着字。

他想念出来棋上的字,但他有几个字似乎不认识。

不认识当然不能念,念错了字是会惹人发笑的。

这年头有许多饱读诗书的人最喜欢笑人没学问,而且还把读书少的人叫做白痴与文盲。

高峰也认几个字,但有一半还是星儿教他的。

星儿就不会笑高峰没知识,她爱高峰,所以高峰也把星儿当成自己妻子一样。

他本来就要同星儿结为夫妻的。

……

高峰把那晶莹剔透的棋子给屠山,道:“你看看这是什么棋子?”

屠山接在手上仔细看,他见棋上刻着一把刀,刀形很奇,且在刀下又刻着“棋逢敌手”四字。

“这刀好眼熟。”

“是『金刀』段洪当年傲视江湖的刀。”

高峰问“上面的字…”

“棋逢敌手。”

老道士抚须而笑,道;“这是段老施主特别找人刻的,因为我们在武当山上下了三日夜的棋,双方没有输赢。”

高峰道:“你把这具有纪念的东西送我?”

老道士道:“如果那位指挥你们杀人的人是姓段的,就以此棋相示,说是段老施主当年故友碰上了这件事,他为那些妇人娃儿求情,谢谢他,看在这一段交情上。”

他走近高峰,仔细看看,叹口气,又道:“小施主,你有魔星罩顶,怕是还有血腥的。”

高峰道:“见的多的,便自会认出些什么了。”

屠山把棋子交在高峰手上,道:“这也许是个挡箭牌,段大姐会点头的。”

高峰把棋子放入袋中,对老道点点头,道:“道长,说一句心眼里的话,那个王八蛋才愿意对老弱妇女小娃儿动刀子,我是人不是狼呀!”

重重地点着头,老道士道:“你的面貌是忠厚的,小施主,我看得出来。”

老道士打躬回身,飘然而去。

他走的模样行云流水一般潇洒。

他走的方向是大山上,而不是看那一堆则才他救命过的妇女小孩子,他不必再去了,因为他已经为他们做了什么,他、还去求什么。

高峰这时便才肃然起敬,他想着当初段大姐,自己就应该救了人便走的,偏偏跟大姐回去。

如果那时候像道长一样飘然而去,自己如今也许早已找个工作吃吃平安饭了。

……

路通见高峰怔住,他低声的叫道:“我亲爱的指挥官,咱们怎么办?”

高峰道:“马上回头走,回去交差,我以后再也不当什么指挥官了。”

……

匆匆的将白可染抬上大车,林中把马找回来,六个人一起上了大车,菜也不要了。

白可染道:“咱们虽然没有杀光洪百年的家着,但却也杀了『铁浆震三江』白氏兄弟,还有那四名武士也是高手,咱们有收获。”

高峰道:“收获是有,但你却一而再的受伤,便让我心里乱瘪的。”

白可染道:“娘的,真指挥天才,只这句话,非大将之材的人物说不出来的,您这句话,我愿意效死,挨一家伙我没话说。”

他的话出口,屠山、师怀玉便吃吃的笑了。

路通与黄太平坐在一起,那路通道:“尽量歇着吧,说不定咱们进不了江陵城。”

高峰道:“为什么?”

路通道:“别忘了,咱们要给三船帮制造痛苦的事。”

白可染道:“难道叫咱们一起去南方?”

路通不开口了。

他挥鞭打马就走。

他也回过头去看,他听得有人叫老奶奶,便知道洪家那些人在哭老太太了。

老大太的头几乎被切掉,是死是生不知道,但两辆大车也动了。

两辆车是往洪家堡拉回头的,江陵他们不去了。

……

路通赶着大车走回头,只不过他才走了一天整,半路上他遇见一个老汉走过来。

那老者不是别人,山中住的神偷草上飞站在路中间。

“吁!”

大车停下了,高峰似乎见过这老人。

屠山几人已笑道:“云龙呀,大姐是不是叫你送信来的?”

那人,不错,正是草上飞云龙,便高峰也记起来了,是他,大姐送信传消息的人。

云龙问道:“事情怎么样?”

高峰道:“办成一半!”

云龙道:“怎么说?”

高峰道:“我回去以后会对大姐说仔细的。”

云龙道:“各位暂时别回去了,三船帮有两艘大船启航了,是下江南去运绸缎,他们二当家领的头,十大水妖死两个,余下的人全去了。”

云龙继续道:“大姐交待,要你仍然指挥着前去拦截,能夺得两大船的绸缎最好不过,否则叫你放火烧。”

高峰吃惊的道:“两艘绸缎不少银子,放火烧了多可惜。”

屠山道:“是的,两大船绸缎的价码超过十方两银子,不是小数目。”

黄太平道:“数目越大,水龙也越痛心。”

云龙一笑,道:“水龙一痛心,他就会上岸来了。”

高峰道:“大姐为什么要我当指挥?”

云龙道:“大姐交待,若是你们中间有死了的,那就说明你的指挥不灵光,就换指挥的,如果你们都健在,那证明你老弟是天才,所以我发觉你们都健在,而且有说又有笑,你只有再干指挥了。”

高峰叹口气道:“天晓得,真是天晓得。”

云龙一笑,道:“去吧,各位,就坐着这辆大破车,绕道八百里去岳阳,岳阳江边有个酒楼,名字就叫『龙记大酒楼』,大姐说那是咱们人开设的。”

屠山道:“我怎么不知道?”

云龙道:“这种事也是朱掌柜告诉我的,当年跟随老当家的朱二仙,就是朱掌柜堂弟,因为奔丧回岳阳,老爷子为了他需抚养老母,就叫他在湖边开了一家大酒楼,这已经快三十年了,如今有了联络,也是朱掌柜说的。”

高峰道:“我们在岳阳等三船帮的大船回来?”

云龙道:“不错,大姐就是这个意思。”

高峰道:“老兄,白老兄弟受了伤,我看他就别去了,少个人没关系。”

不料他此言一出,白可染火大了。

“什么话,想把我拉下呀,门都没有。”

高峰道:“我是为你好呀!”

“狗屁为我好,我去定了。”

高峰道:“我是指挥。”

白可染道:“我抗命。”

高峰怔了一下,道:“抗命?什么抗命?”

白可染几乎想笑出来。

屠山几人已经笑了。

云龙道:“抗命不听你的指挥。”

高峰问云龙,道:“有人抗命我该怎么办?”

云龙道:“阵前抗命是死罪。”

高峰看着白可染,道:“我如果指挥不利是不是也算抗大姐的命?”

云龙道:“可以这么说。”

高峰道:“也是死罪了?”

云龙道:“那要看大姐的决定了。”

他想了一下,自言自语的道:“白老弟抗我的命,我又不忍心杀了他,可是我又不想抗大姐的命,怎么办?这该怎么办?”

白可染叱道:“好办!”

高峰道:“我知道,只要叫你去就没事了,是不是?”

白可染道:“你很聪明嘛!”

高峰叹口气,道:“不叫你去,全是为你的伤着想,你却坚持要去,为朋友的已经仁至义尽了,总不能拿绳子把你栓回去,好吧,你仍然当我的狗头军师好了。”

云龙笑笑,道:“大姐也是要你向他们几位多请教,多问问,不懂的他们会告诉你。”

高峰心中不自在,这算什么话,自己是指挥,还得向屠山几人学习,岂有此理。

他心中有疙瘩,但屠山几人笑哈哈,几句话听的他们心中舒服嘛!

这就是段大姐的手段高明,有统御人的本事。

于是,云龙回头走了。

于是,路通把大车转了个方向,大车绕道往南方缓缓驰去了。

……

大车虽然有些破,但只要两匹马壮就行了。

路通赶大车,六个人车上挤着坐,说说笑笑的还真是不寂寞。

白可染的肚子里似乎装的不少“学问”,他说笑话,别人以为他挨了铁奖,坐在大车真帮了他的忙,那大车“咕哩隆咚”颠的慌,可也帮他活了血,第二天他就好了一大半还拐个弯。

他伤不痛,话就多了,他说笑话。

“从前有个一心想高中状元的家伙,连考三次均未中,这一年又快考试了,他忽然做了三个梦,他梦见在墙头上种白菜,第二个梦,他梦见穿雨衣还撑着伞,第三个梦,他梦见自己已同小姨子睡在一张大床上,中间还隔着一张老棉被。”

三个梦他想不通,但他知道老岳母会圆梦,便匆匆忙忙的去找岳母大人了事情真不巧,老岳母出门去了,小姨子一人在家中,这位仁兄很失望,想回家,但小姨子问他:“什么事情嘛,对我说。”

那位仁兄道:“我就要进京赶考了,咋夜做了三个奇怪的梦,想问问岳母是什么意思。”

小姨子笑笑,道:“我也会圆梦,你就对我说一说。”

那位仁兄道:“我梦见在墙头上种白菜。”

小姨想了一下摇摇头,道:“白中白中,你一定考不中,哪有墙上种白菜呀!”

那位仁兄又道:“第二个梦我梦到穿着雨衣撑把伞。”

小姨子一想又摇头,道:“这叫多此一举,你完了。”

那位仁兄叹口气,他不说了。

小姨子问道:“你的第三个梦呢?”

那位仁兄面一红,道:“我梦见同你一张床,只不过中间隔着一张老棉被。”

小姨子冷冷道:“别去会考了,这梦说的很明白,你休想!”

那位仁兄垂头丧气的走了,他真的觉得自己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只不过当他走到半路,迎面碰上岳母娘。

“我的女婿,你上那儿呀!”

“我……完了。”

老岳母吃一惊,问道:“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情,你对本岳母仔细的说。”

那位仁兄先叹气,就把找岳母的事说出来老岳母吃吃笑道:“圆梦我在行,你说说,你都是做的什么梦?”

那位仁兄道:“第一个梦,我梦见在墙头上种白菜。”

老岳母大喜,道:“好梦呀,我的金龙婿,这叫『高中』,你一定会高中的呀!”

那位仁兄的精神大了,他忙又道:“第二个梦,我梦见穿着雨衣打着伞。”

老岳母大喜,道:“好哇,好梦呀,这叫万无一『湿』而又高举,你一定得中头名状元了。”

那位仁兄乐的几乎叫亲爱的岳母大人,又道:“只不过这第三个梦我不好意思说了。”

老岳母叱道:“傻小子,你快说,死的也能说成活。”

那仁兄面上稍见红,道:“第三个梦我梦见……梦见梦见同小姨子睡在一张床,只不过中间隔着一张老棉被。”

老岳母闻言大笑,而且手舞足蹈的道:“好哇,好梦呀,我的金龙婿。”

那仁兄楞然,道:“这也是好梦?”

老岳母指头戳在他的顶门上,笑嘻嘻的道:“小子呀,你翻身的日子到了,哈………”

……

破车上传来一阵哄堂大笑。

只不过高峰只淡淡的一笑道:“我想睡一觉。”

白可染道:“我的笑话不好听?”

高峰道:“你的笑话很好听,只不过我累了。”

白可染一声大笑,道:“我知道了。”

高峰闭起眼晴,道:“你知道什么?”

白可染道:“你老弟是想在梦中去翻身了,请问你那位姑娘是何人?不会是你的小姨子吧!”

大伙又是一阵笑。

这一回高峰一点也不笑,没兴致嘛,因为他正在想着几个已为他而死的姑娘。

星儿死的最惨,一尸二命呀!

月儿死的悲壮,比个男人还勇敢,桃儿那美的似天仙,与梅子一样惹人怜。

高峰不笑,他一声叹,他心中好瘪他只要想到几位已死的姑娘,什么笑话也引不起他的兴致了。

他也想到仙子,他对于仙子的转变有几分不解,因为仙子是勾上天的情妇,仙子却转而投入他的怀抱。

不错,女人的转变是令人提摸不定的,高峰永远也不懂女人的心。

……

大车上还有唱山歌的。

师怀玉就会唱多首山歌,他很想大唱,但当他看到白可染,高峰与黄太平几人闭上了眼睛,他不唱了。

他撕着干粮在啃着。

……

又是一天过去了,大车不走江边驰,大山绕着大道行,那岳阳就在洞庭湖东面,距离君山没多远,大船若想沿江回江陵,岳阳就是必经的地方。

天将黑的时候,只见隐隐一片水汪汪,一边是个大市镇,不错,岳阳就快到了。

白可染这两天多的车程,好像伤也好多了。

他抬头看,忙对路通说:别往大街驰,转到江边去。

路通道:“去江边?”

白可染道:“龙记大酒搂在江边。”

路通点着头,道:“对,龙记大酒楼是在江边上,这是云龙说的。”

于是,路通赶车到了一排的柳树下远远的只见江边好雄壮的一座三层圆顶八角高楼。

那正是天下闻名的岳阳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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