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的修行,有很多种。健身,恐怕是大春儿唯一能领会的一种。
把纯粹以消耗卡路里为目标的运动量化,科学配置给身体上不同部位的肌群,然后编排成分组动作,一项一项的执行下去,非常符合他的性格和行为习惯。
不过,这些按部就班的程序充其量也就是个形式,就像练武的招式套路,或者老僧入定必须打坐一样——真正的修行并非照着做一遍就万事大吉了。
那些单调重复的动作,除了消耗能量释放汗水,更重要的,是帮助他摒除一切杂念,进入一种类似身心合一的平衡状态。
通过关注身体的运动,让精神得到安抚和放松,从而让整个人都在持续兴奋的激励中获得充满信心的平静。
那种感觉……就好像养足精神的猎人在打磨擦拭一柄锋利的武器。
没错,男人的身体,本就像极了一柄深藏不露,又蓄势待发的武器。
当它被闲置的时候,除了细致耐心的养护,保持锋刃如新,最重要的就是压下嗜血的冲动,进入一个稳定安静又平和的备战状态。
这其中的尺度拿捏和微妙体验,海棠不懂,可依不懂,就连每个礼拜都坚持流好几次汗的婧姐,也还远远没能摸到门径。
她之所以能坚持这么久,一方面是朵朵这个榜样在前,给极致的曲线美树立了具象化的标杆儿,而另一方面,则被逼无奈又迫在眉睫——对产后身材走形的焦虑,远比地心引力牵拉面皮来得如狼似虎。
由此看来,适度的焦虑的确是有益的。
可依跟海棠两位妹子,就是因为没有这份焦虑才缺乏最起码的动力,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说,就算装备整齐煞有介事的趴在脚踏车上,嘴巴的运动量也远远超过了腰腿。
不过话说回来,在宽敞明亮的健身大厅里一边聊天一边展示无须锻炼也足够惹火的身材,谁又能否认,这也是一种赏心悦目你我乐见的修行状态呢?
难道非得活的像那个三天不进健身房骨头就会生锈的家伙,闷声不响的重复那些单调无聊的负重动作,在各种滑轮阻尼之间做足无用功,连一度电也发不出来却乐此不疲,才算不辜负那张会员金卡么?
如果说男人是一柄武器,那么女人,就应该是一件容器了。从灶台上的锅碗瓢盆,到妆台上的瓶瓶罐罐,形制各异又无处不在。
既然是容器,就没有单摆浮搁的道理,必定是叮叮当当乒乒乓乓,成群结队热闹非常的。
而在这叮当乒乓的推挤碰撞欢声笑语里,我盛了你一罐汤水,你又接了她一坛膏脂,自然也就成了最平常的操作。
“你们——真的……呃——那个……”
海棠巴掌大的小脸上浓睫扑闪,终究还是说不出口,只好摆了下鲜藕似的白嫩小手,以示“交换”之深意。
“应该说——我们共享过的男人……嘻嘻!可不止他们俩而已!咯咯咯……”
越过蛤蟆镜的上沿儿,秦爷早已把那不守妇道的小媳妇脸上藏都藏不住的神往之光尽收眼底,肆无忌惮的笑声似乎穿透了健身房里每一架钢铁器械,叮叮当当的响成一片。
“哦……”
海棠好像把脑子烧成了真正的海棠花,眼珠子都不会转了,语焉不详的音节也不知是惊诧还是感叹。
秦爷见状咬了咬唇角,目光不自觉的瞄着某个波涛汹涌的方向:
“你还不知道,你们欧阳总监的男人是谁吧?”
“谁呀?”
“婧姐的前领导,我们曾经共同尊敬的陈主任啊!怎么,她没跟你说过么?”
“哦……那……那他也是你们……”
“咯咯咯……”
这一次,秦爷笑得有点虚张声势。
本来凭着坦荡胸襟,只想从尽量公平的角度出发,也透露些自己不可描述的秘密给她,可不知怎么,一出溜就掉进了另一个倒霉男人的坑里。
所幸蛤蟆镜被及时推上鼻梁,倏然眺远的楼群倒影足以迅速淹没那一刹的心慌。
只不过她并不知道,此时此刻,那个高瘦而沉默的背影正骑着一辆摩托车,风驰电掣般逃离这座太过拥挤匆忙的城市。
相同样式的蛤蟆镜上,天空湛蓝如洗替代了玻璃幕墙的炫光,城市森林呆板苍白的线条则置换成了绿树青山环绕跳跃的一路闯荡。
透过厚实贴身的皮衣,风中依然传来焚烧野草的烟火气味。
如果说健身和聊天都是一种愉悦身心的修行,那么对于陈志南来说,背上几个肉包子一大瓶矿泉水,骑上马力强劲的摩托车,头也不回的逃离车马喧嚣的樊笼,就是最能在放松身体的同时放纵灵魂的绝妙享受了。
跟大春不厌其烦的“虐待”肌群的方式不同,陈主任让身体兴奋起来的关键因素是更剧烈的能量燃烧。
气缸中活塞剧烈百倍的往复运动,带起飞转的车轮,成就了只有机械力量才能逼近的极限速度。
然而,他骑车从来不是因为狂飙一下的热血冲动,也绝不会在公路上做任何挑战交通规则的危险动作。
真正让他沉迷其中,或者殊途同归的说,让精神既专注又放松,内心归于平静安宁的,其实只是一种类似被放逐之后的解脱,甚至于……迷茫。
从一个更加超然的角度看去,一柄武器最好的归宿,难道不就是被义无反顾且毫不吝惜的丢弃么?
然而,在世间求生的每一个灵魂都知道,那不过是自相矛盾的痴心妄想罢了。
没有哪一条路是不带目的地的,所以真正的放逐,只存在于想象之中,而要更真实的体验这份想象,首先得有一辆相对自由的座驾,无论操控还是马力……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别一次就玩儿丢了小命儿。
陈志南性格沉稳,且正当年的性命尚自安好,只是不知为何,自打那一次结伴出行后,他就再没摸过心爱的“水鸟”了。
履行新职,着实忙了一阵子,可也不能说完全没有时间。
若非要追问个中缘由的话,恐怕只能说狩猎的过程太过惊心动魄,那销魂蚀骨的血腥味儿一直都浓得生人勿进,不敢稍稍擦拭,只消缠绵梦中心惊肉跳的回味了吧!
那华丽丽的披肩,紧绷绷的夹克……
那亮晃晃的断壁斜阳,湿漉漉的真皮鞍座……
那散乱满床,被捻成细碎,浸染淫靡的玫瑰花瓣……
还有……那两具大汗淋漓,奋力对撞,啪啪作响又嗷嗷待哺的燃情肉体……
“等等,你是说你把自己给……肏哭了?”
如此明显的戏谑追问,即便向来不拘一格,毕竟是个身份地位公认不俗的女人,用那么露骨的字眼儿解读,也太过有失优雅。
本来,陈志南只需默认就够了。可是,他实在不想让对方产生哪怕一点儿引以为耻的误会,抬起眼睛,回以最真诚的对视。
谁成想,紧跟着的一问更加没礼貌:“从来……没那么爽过?”
沉吟半晌,又似于沉浸回味中缓过神来,陈主任非但没生气,反而颇为认同又享受似的叹了口气,就好像刚刚咽下一口通透心脾的陈年佳酿。
“……是太开心了。”
憋了半天,居然只挑了这么个再普通不过的形容词,从对方的眼神中都能觉出失望似的,也平白辜负了那片刻陶醉灵魂的旖旎时光。
“开心,不是应该笑么?”
“……”
陈志南选择了沉默,不带一丝抵触。
纵使幽幽淡淡的语气过于漫不经心,这句追问也绝不似字面上那么直白,反到让他听出了循循善诱的意味,倏忽之间便回到了故事开始的地方。
“她那时候,不是还没逼着你……卖老婆么?”
——果然,女人的思路一直都很清晰。
陈志南双手交叉撑于膝上,望着窗外的灯火阑珊:“我好像一开始就知道她可以……而且,她也确实……不,更应该说是喜出望外,大大超出预期……”
虽然眼含笑意,缓缓摇头的幅度也已经暴露了他字斟句酌词不达意的为难,终于,不忘掺进几分笑意,说出了心中忐忑已久的困惑:
“我从来不敢奢望还能跟一个女人……可那仍然是不对的,不是么?”
即便在最关键的地方仍旧语焉不详,他肯定对方听懂了。不但听懂了,而且必定在嘲笑自己的迂腐,或者不知廉耻。
一个号称只睡已婚良家的风流浪子,居然不奢望睡女人的快乐,还说那是不对的……难道不是最打脸的笑话?
然而,这么好笑的笑话,对方非但没有笑,甚至连只言片语的质疑都欠奉,却意料之外的杀了个回马枪:
“她可以什么?又做到了什么?还不敢奢望……难不成,呵呵!还真是个修成人形的妖精?”
这一连串的问号,也太不专业了吧!不能说是赤裸裸的嫉妒,也必须喝了七八九坛子的山西老陈醋,至于么?
陈志南不无犹疑的望过去,竟然被镜片后面的一双眸子晃得微微眩晕。那火辣辣酸溜溜的目光居然毫不掩饰,好像生怕你忽略了她的性别。
“也可能是我自作多情了。”
言不由衷的话,反倒可以信手拈来,应对得丝滑流畅。
不过,陈志南绝不承认,这是在替自己打圆场,所以也只把对视的目光调得尽量温和,未做丝毫躲闪。
“多情?呵呵……”
不出所料,女人的嘴巴笑出锐利的弧度,“是多情自古空余恨,还是多情总被无情恼啊?”
没错,这会子背诗,就是赤裸裸的嘲讽了。
女人打娘胎里带的技能,也是她们相对于男人的特权。
如果你因此就恼了,那就活该当一辈子单身狗。
陈志南不是单身狗,不光不是,还是只帅得掉渣儿,到处撒种留情的纯种杜宾。
丰富的经验足以让他在维护雄性尊严的同时拗出尽可能柔软的身段,化解即将越界的情绪危机。
可惜的是,眼前的女人并非背着老公出来偷吃的良家主妇可比……难道,连她也无法超脱身为女人的生物本能,给出足够客观理性的专业意见?
这份迟疑刚刚冒头,就被无情的揪住了尾巴。因为女人瞬间收敛了调笑,恢复了微微后仰的从容仪态:
“她也会这样跟你撒泼吃醋么?”
陈志南被问得一愣,刚想点头却又略显失神的摇了摇头,露出茅塞渐开的微笑:“会是会,不过……演得还没你刚才逼真,最多就像……叼着一根儿果丹皮。”
酸酸甜甜的比喻实在传神,惹来相视一笑。
一时间,连空气都变得清爽通透起来。
不过探讨的毕竟是两性话题,接下来,女人舒缓平静的声音里,仍夹着一丝性感十足的沙哑:
“现在请你跟我说句实话,她有男人这件事,你到底……介不介意?”
“我好像……没这个权利吧?”陈志南笑得眼角起皱。
“就是介意咯!”
无框镜片反射着犀利睿智的光,在男人俊朗的脸庞上雕刻出自相矛盾的轮廓,毫无人性的戳破了怯懦的伪装。
“那么在你心里,那个不敢奢望的人间尤物……你究竟是希望她天生放荡呢,还是……情难自已?”
“……”
这一次,陈志南的沉默再也无法淡定了,好几次张口欲言,都觉得吐出的任何音节必定会失去控制。
“如果我理解的没错,你所谓的不对,应该是不道德吧?”
女人的口吻,就像在循循善诱一个偷窥女生裙底的初中生,既怕吓到他,又怕他听不懂人话。
而笑容彻底消失的陈志南同学也足够配合,目光只盯着身前那块地砖的纹路,听凭女老师绕到背后,讲出那个他从没听过却又身临其境的故事:
“只跟结了婚的女人上床,你要的其实很简单,公平对等,两不相欠而已。不过,即便守住了这一条,只要背着人家老公,那就叫偷人,就不道德,不是么?所以,像你这样习惯了偷偷摸摸的人,根本就不配去爱,甚至不配说爱这个字。我猜就这一点……你应该比任何人都坚信笃定吧?”
“……”
“其实这一点儿都不奇怪,陈主任不说聪明绝顶,向来也自视甚高。德行上的高标准严要求当然是必须的。可就是在这男女之间的那点事儿上管不住自己,一次又一次,爱上偷来的女人。有没有想过,这究竟是为什么?”
“我……”
陈志南老脸涨红,声音低得只有自己听到,却唯有词穷。女人显然早就预判到了他的尴尬,却浑然不觉似的一笑而过:
“是啊!她实在太迷人了,又美又骚,还可着劲儿的浪,怕是这普天之下也没有男人能不爱的。可就像我说的,她浪得那么天真,那么放肆,那么有恃无恐,真的是你想要的么?如果,让你魂牵梦绕情根深种的,不过是一场兴起寻欢的烟花表演,你也并不介意被搞得满身硝尘,灰头土脸么?”
“可我并不认为她……只是表演。”陈志南不失时机的说。
虽然女人的口气已然越来越严厉,毫不顾及一个男人的脸面,他还是说了出来。就好像一名坚守信仰的卫道士,站在退无可退的底线之前。
悲伤、恐惧、羞涩、忧虑,都可以表演,甚至对肉欲的贪恋痴狂都可以伪装,可他必须得承认,她或许爱演,爱撒个娇,逗个趣儿,却绝非一个富有心机的女人。
她的快乐,绝不是一场场的表演!
至少,她的身体不会骗人!
至少,真抓实干这一点,只要自己不是行尸走肉,就有足够的发言权!
而只要睡过不只一个女人就应该懂得,肏屄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并不是每次都能用交欢来命名!
即使眼前这个带无框眼镜的妖孽更加风情万种,也未必能够随便复制一次出来。
正当颇有些忿忿不平的目光无处安放,陈志南怎么都没想到,耳畔传来“嗤——”的一声轻笑,抬眼望去,俨然另一个戏精正笑吟吟的望着自己:
“那么——既然不是她没心没肺,那肯定就是你自甘堕落咯!告诉我,你到底有多瞧不起自己啊?”
“…………”
下了国道,陈志南就把头盔风挡掀开,山间万籁瞬间清晰,微带料峭的山风像刚抽嫩芽的叶脉擦过发烫的脸颊。
排气管子里的轰鸣声就像放归山野的小毛驴,“突突突”的打着快乐的响鼻儿。
绿树掩映晨露未干的土路上,掀不起多少烟尘,唯有不甘寂寞的坑坑洼洼,考验着“水鸟”性能优良的减震,让每个弯都过得起承转合软硬兼施,不再枯燥无聊。
终于,寻到了那条上山的小道,铺满了碎裂的砖石和放肆的野草。
伴随着激越的马达嘶吼,碾碎的石块顺着草叶簌簌翻滚,久违的峰峦叠翠断壁残垣,一下被拉到了眼前。
虽然亘古的烽烟和刹那的艳影都已消失不见,站在山风劲爽的高台上,陈志南心怀仍旧为之一畅。
女人说的没错。一个过于依赖操控感获得自信的男人,最怕的就是失控,越是害怕失控,行事就难免保守,而越保守,自然也就越被动。
喜欢开着摩托车爬山,又能代表什么呢?千年不倒的城墙,十年未变的山路,悬崖边上,敢不敢往前多迈出一步?
严格恪守着“只睡已婚良家”的信条,难道,要当一辈子奸夫么?
当真那样,不但不能变的更高尚,甚至他妈的无法变的更下流,不要说那不拘一格观沧海的曹孟德了,自己照照镜子,都不知道这么多年,究竟亏待了哪个龟孙子!
躲进避风的墙角,陈志南点了根烟,刚吸了一口就剧烈的咳嗽起来。
扶墙咳了好一会儿,才抹干了鼻涕眼泪,却不知怎么竟涌起一阵故地重游的孤独感,就地找了块城砖坐下,仍旧直面远处的山口,直挺挺的坐在了风里。
不打招呼就把林老师拉进来帮场子,是不会有任何心理障碍的。
这么多年听任摆布,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当了多少次内裤小丑,甚至人肉振动棒。
而她见识过的大场面,仅看那光艳如新生一身美肉,坐台都喂不饱的骇人食量,就足以令任何殚精竭虑的小男人想入非非心旷神怡了,更不要说还有一对如此新鲜有趣的现实版夫妻档。
唯一要担心的,还是祁婧。
她会不会骂自己偷奸耍滑,会不会泼一脸酒再甩上一巴掌转身就走,会不会从此便打心眼儿里瞧不起一个胆小如鼠的老色鬼?
所幸,他竟然忘了,除了“丽丽姐”之外,她还有个绰号叫做“婧主子”!
提到婧主子,就不得不由衷的赞叹一句:无论在怎样的情境下,她似乎都是天生的主角!
就连林老师亲临,都没能压服住她,而顺手拾起一个昔日领导道貌岸然的可怜自尊,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专心点儿……啊!那小子……肯定盯着呢!”
深深吞纳了男根的液响,叽叽然盖过了耳畔酥腻的叮咛,以至于观者会心,竟没人留意交欢之外的灵魂对话。
有感而发的挺送无以为报,唯有奋起余勇,根根探底下下透肉,而她几乎仅凭热切喷薄的咻咻娇喘,就已经把男人的彷徨催促的笔直梆硬,更不要说……
真真见鬼!难道她背后长了眼睛?
同时享受着当面的肉奸和背后的视奸的女人,难道……天啊!
每一下都肉体可感的温度飙升绝不仅仅是摩擦生热,分明是妖风乍起淫汁奔涌的涡轮增压!
“啊好硬……嗯——哼哼好样的大头哥哥!嗯哼……这才对嘛!总不能什么都……嗯嗯嗯——都被他们比下去……呜呜呜——”
美啦!
爽啦!
疯啦!
明明腰臀连着穴眼儿都浪翻了过来,喷着烈焰的红唇咬得几乎滴血,为什么还能这样含情脉脉信誓旦旦孜孜以求循循善诱的望着自己呢?
好一个天成地就的荡妇淫娃!
“他们……”
刚刚口干舌燥的吐出两个字,不无赞许的答案早已倒映在那笑弯了的秋泓潋滟里,而更加挑动男人斗志的,却是那居高临下欲火焚身,一下紧似一下,深恩款款又衅意满满的灵躯漾动,婉转承欢。
真正的妖孽,就是有这样的本事!
嘴上分明在念叨着另一个男人的昨夜春恩,身子却能把那水淋淋滑腻腻火辣辣浪丢丢的热力与关怀,一股脑的献给你!
每一声畅爽的呢喃,每一下热情的迎凑,每一股放肆的喷涌,每一眼火辣的赞许……活色生香也好,淫冶妖娆也罢,尽皆毫无保留的倾情奉上。
“是啊——嗯嗯……都怪我老公……不好,先沾了那……小贱人的嗯——便宜啊——啊啊啊这几下……好棒!呜——”
淫声浪语注定愈演愈烈,痴男怨女最爱鬼话连篇。
原以为不受控制的只有肉体,可那抑扬断续的零散词句一旦连将起来,陈主任才发觉心肺肝胆竟也不再由己,着魔似的信了她!
信她的不得已,信她的嫉妒心,信她恪守妇道,不肯对小帅哥动念头,信她豁出良家清白,全是为了成全小小任性和报复心……
更坚信,唯有自己那要命的大李子,才是她的最爱,拼却玉体赤心淑仪廉耻也要死心塌地奋力争取的恩宠!
那源自蜜穴深处的层层颤栗汩汩浪潮,才是一个寂寞难耐的女人孜孜以求的人间极乐,跟烽火残台和玫瑰花瓣上的那一晌贪欢如出一辙别无二致。
然而好景不长,那个男人来了,一切都不一样了。
不对,是在那之前,她已经不干了——如此妖孽,居然还没被开过后门儿!
而即便是在她意识到危机的潜意识里,那也是他才能专享的绝对特权!
谁能想到呢!亲夫下场的第一个动作,居然就直接把另一根鸡巴送进爱妻未经开垦的菊花腚眼儿里!
可任谁也不得不承认,是他安抚了她,恩准了她,宽宥了她,更宠溺着她!
看似不动声色,其实暗流汹涌,手拉着手的鼓励,脸对着脸的探询……竟然那么的旁若无人,那么的明目张胆,那么的天经地义,就在奸夫咫尺之遥的头顶上。
他妈的!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贴脸开大吧!
他的心智是否足够健全,并且已经清醒的理解自己老婆妖冶魅惑的身子里正插着两根型号完全不同的鸡巴这件事!?
如果说厚着脸皮躬身入局的陈主任之前还抱有一丝恋奸情热的幻想,这个问号升起的刹那,他终于看清了。
为什么每一次欲扬先抑的勾引,都惹人心惊肉跳?
为什么每一个突发奇想的赌约,都让人魂牵梦绕?
为什么每一串勒进花唇的珍珠,都吸饱了催情洗脑的花浆?
为什么每一轮把野男人掀翻在床的予取予求,都能做到既热情大胆,又缱绻丰饶?
无论是婧主子,还是丽丽姐,为什么,她所有的水性杨花,枉顾妇道天伦的放浪形骸都别有一番味道?
原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事先写好了剧本……最不济,也是经男人默许过,有迹可循的临场发挥。
不过,她毕竟没有欺骗过谁。
这一点,那串流光溢彩却欲求未满的“潘多拉”早就可以证明。
那么问题来了——哪一个才是更真实的她?
或者问得更直接一点,丽丽姐到底是幻化了几成修为的婧主子,而做戏成精的婧主子又保留了几分许太太的天真烂漫呢?
还有,她到底是怎么做到身体里插了两根野男人的鸡巴,还可以……可以跟自己丈夫那样深情对望的?
那互相打了死结的眸光牵绊里,到底藏了什么妖魔邪祟,到底是在燃烧着几辈子舍不下的男盗女娼春梦狗血啊!
妈的,怎么……又来了?肏!FUCK!!NO!NO!NO!!!
就像触发了封印多年的诅咒,那无比熟悉却面目模糊的无力感,就在这时回归了。
任凭无声的咒骂响彻整个灵魂世界,稍稍缓解的作用都没能起到。
是的,无力感。
对一个正在冲锋陷阵好勇斗狠的男人来说,比失控更可怕十倍的就是这种无力感。松弛,懈怠,萎靡不振,遑论勇气二字?
过往的经历告诉他,无论用哪个字眼都不足以形容它深不见底的绝望和无动于衷的可怕。
就像一只无形的魔手,避无可避的一下轻轻拿捏,便是火气全消,风流云散,以至于悲从中来,好像连心都在一瞬间凋零枯萎了……
这个毛病究竟是生理的还是心理的,说不清。除了林老师,也没有第三个人知道。而且,距离上次出丑,确实有好几年了。
记得当时,是在一张铺满月光的大床上,那个一言不发的男人,就坐在角落阴影中的一张椅子里。
即便无法看清他的脸,那无形的注视也仿佛无处不在,而跪坐在床单上的身体便在感知到目光的同时,一寸一寸的消软了下去……
“求……谁来,谁来救就我!”
陈志南对天发誓,对任何一头雄性动物来说都弱爆了的这句求告,他确实念了出来。可能没发出声音,但是,有人听到了。
——心有灵犀!
猛地抬起头,发丝缭乱的大波浪,娇艳欲滴的美人脸,居然就那样肆无忌惮的撩拨着,勾引着,包容着,也取悦着,那浪丢丢的小模样好像在说:
“别呀!别……被那小子……比下去啊!”
恰在这时,几根乳白色的细锐热流骤然喷洒,才发觉那一对正值哺乳期的大奶子几乎被捏爆了,红艳艳的乳头上斑驳汩溢汁水淋漓!
烘热粘稠的奶水模糊视线的前一秒,陈志南一口叼住了那头最近的小乳猪,沁人心脾的甘甜刚刚入口,就听到怦然搏动的心跳迎面而来:
“天呐——他……他的比你长,你的……你的比他大!咯咯咯……噢——这下,他好像比你……越来越硬了哦!啊——可是……可是你好粗壮……还好烫!”
“咯咯咯咯……好壮……还好烫!真的……好棒!”
狂乱的热流,起伏的喘息,没命的叫喊中,你来我往深入浅出高歌猛进一路酣畅!
陈志南感觉自己从未有过的坚韧不拔如有神助,全都变成了一根拴马桩。
而拼命挣扎的,当然是一匹桀骜不驯天下无双的胭脂烈马,必须跟另一根更年轻的拴马桩一起才能根深蒂固,勉强绊住她,进而驯服她,吃定她,让她知道什么叫一发入魂世道艰险,死去活来泥足深陷……
虽然筹谋许久仍觉无比荒唐疲惫不堪,虽然在众目睽睽之下的肉体交流,还是一如既往的如芒在背险象环生,总算没有辜负“潘多拉”仅剩一颗的希望之光。
仅凭她被人匆匆拉走时那一刹回眸,即便连个说法都没有,也已经足够某个痴心妄想的傻子安然回味到现在了——
“给我等着,咱俩还没完!”
不知不觉,太阳已经移动到了天空正中。
六个捻灭踩扁的烟蒂整齐的排列着,像极了被抽空精血的残破皮囊。陈志南犹豫片刻,还是把第七根烟塞了回去,起身走出了断壁之下的阴影。
那无限妖娆的一袭魅影,究竟是远了,还是近了?
更熟悉了,还是本就是陌生的?
还没拗好造型就被山风吹散的烟雾再多,也无法勾勒出一个明心见性的答案。
经过这一天两夜的思忖回味,唯一可以确定的,恐怕是毒中得更深,更无药可救了。
跟烟瘾似的,手边摸不到的时候才发现,那份一直都在潜滋暗长着,早已深入骨髓。
跟大多数的烟民不同,陈志南是工作之后才学会抽烟的。
一开始只当作入乡随俗的社交道具,应个景,压根儿没想过会上瘾,等意识到兜里不揣盒烟就不自在,已经晚了。
好在平均两三天才抽一盒,尚在健康可控的范围之内。
值得一提的是,欧阳洁从来不介意他在家里抽烟,只要跟童童保持适当的距离,完全不必躲进卫生间去过烟瘾。
不过话说回来,那么大的房子,厅堂宽敞的上下两层,大大小小十几个房间,非要委屈着自己,又他妈的何苦呢?
当然了,在每个马桶一步之遥的地方都能找到一个形制精美的烟灰缸,并且跟客厅茶几上的一样,都是风格统一的青花瓷,其实也很好解释。
她对生活的精致要求,以及适度洁癖,跟无处不在的体察和理解并不矛盾。
况且,这些细微琐碎的打理频次,维持整洁的所有标准,早交代给了小保姆,根本无需男主人操心半点。
习惯性的在屁股上蹭了蹭弹烟灰的手,陈志南打开后备箱,拎出一个纸口袋。
包子尚未凉透,食物独有的麦香和弹软的触感令人食指大动,忍不住张口咬下,立时脂香流溢,唇齿生津,莫大的满足感顺着口鼻直抵心脾,连虎狼般的吞咽都分外享受。
新冠小吃的老板很讲究,每个包子都用一个纸袋单独包起来,很容易散掉水汽,即使凉了,也让每个包子都保持蓬松干爽的弹性,偶有油脂被挤出来,会被纸袋吸掉,不至于弄得腻乎乎,脏兮兮的。
即便如此,跟早餐桌上既卫生又营养的面包牛奶培根煎蛋相比,包子的卖相当然还是差得远了。
大手抓大口咬的吃相也跟斯文雅致毫不相干,端一碗稀饭蹲在墙角,甚至可以连根筷子都不用,可陈志南就是喜欢这种市井百姓津津乐道的传统吃食。
不是自甘粗陋,不向往文明世界的仪式感,而是实在不喜欢在满足口腹之欲时还要分心关注与食物不相关的任何细节,生生装出一份流于形式的精神享受。
在他看来,肉包子已经是人类对食物理解驯化研究打磨之后的集大成者,除了一碟老醋,两瓣新蒜,其余皆是画蛇添足。
可惜偏偏有人专好那些煞有介事的虚热闹,每次看到小保姆望着一大桌子的杯盘碗盏刀叉匙箸皱眉头,陈主任都觉得她真可怜。
难道只有自己一个人记得,她从前……至少在出国留学之前,并不这样么?
由远及近的马达轰鸣,轻而易举的拉回了陈志南的注意力。
对于一个摩托车爱好者来说,那声音很熟悉,也很迷人,就像一柄好刀,忽然听见了利刃出鞘的锐响。
转眼间,烟尘已经弥漫了来时的山脊,单人独骑,矫健的皮衣丽影出现在对面的烽火台上,略微停顿了几秒钟,便怒吼着冲过了那个险要的缺口。
忙不迭地吞掉最后一口包子,不想略一分神,给噎住了。
抓起水壶往下灌的功夫,另一辆火红色的“水鸟”一个漂亮的甩尾,堪堪刹住。
男人顾不得搓起的沙砾尘土迸了一身,单手按在了盛满肉包子的纸口袋上。
“傻啦!也不知道躲一下?”
骑士长腿一蹬放下车梯,飒利又不失婀娜的下了车,流线型的半盔下只露出小半张脸,却笑的唇红齿白,风清气正,跟略带黯哑的京腔烟嗓儿颇有些格格不入。
隔着没来得及收起的风镜,陈志南都感觉被她白了一眼,就更不敢往皮衣包裹的深腰长腿上瞄了,随便在身上掸了两下,迎着阳光颟顸一笑:
“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切!可怜巴巴的,装给谁看呢?”
女人摘下头盔顺手往车把上一挂,刚刚盖住脖颈的一头秀发迎风吹散,已经比上次见面长长了不少。
比之明快爽利的短发,竟隐隐透着几分少女风的清新与柔媚,而且没了无框眼镜的加持,那只属于莫仙姑的犀利睿智也变得明眸善睐,似乎更容易亲近了。
莫黎走到近前,扒开纸口袋往里一看,毫不客气的“啧啧”出声:“就只有包子啊?”
“是四九城儿最牛逼的包子。”陈志南不习惯顶嘴,只好又喝了一大口水。
“再牛逼的包子凉了……也不如新出锅的好吃。”
女人的个头儿堪堪够与男人平视,几乎贴上耳朵的唇红齿白幽香阵阵,竟让针锋相对的口气莫名一软,更透出几分一语双关的暧昧遐思。
“别愣着啦!过来帮忙。”
陈志南早就注意到,红色水鸟上挂着两个容量可观的大边箱。
打开一看,折叠桌、马扎、木炭,烧烤架、油壶、毛刷、调料罐、酒杯餐盘,各种刀具一应俱全。
“看!这是什么!”
循声望去,另一边的箱子里哗啦啦的蹦出几块碎冰,莫黎正吃力拎着根粗壮的羊腿骨和一打啤酒洋洋自得。
“我说姑奶奶,你要是牵只活的来,没准儿咱们还能喝上羊奶呢!”
“咯咯咯……”
“哎——陈主任的嘴皮子,原来也这么贫呀?”
很快,一个五脏俱全的烧烤摊在断壁残垣的拐角上支了起来。
野外烧烤的每道工序对陈志南来说都驾轻就熟,反倒让号称“张罗了一早上”的莫黎插不上手,捧着一罐啤酒饶有兴味的微笑旁观。
“我一直有点好奇,当初……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陈志南正抓了一把盐在羊腿上猛搓,闻言抬头环视周遭,若有所思的笑了笑:“没特意找,蒙着过来的。怎么,风水不好?”
“如果打算把自己埋在这儿,风水确实不错,可对于一个前途可期的国家干部来说,不好,整个儿一穷途末路!”
说话间,莫黎瞬目不移的盯着男人的脸,好像上面写了篇述职报告。
陈志南不光不以为忤,还特意瞄了一眼身后的断崖,手上不停,投向女人的目光却透着几分无力的踌躇。
“一个人的话,还有必要走那么远么?”
听出话里伪装成超脱的丧气,莫黎展颜一笑,“瞧你那点儿出息!合着上不了媳妇儿的床,就闹着要自杀啊?”
陈志南老脸微红,狠狠瞥了一眼女人的胸口,被大大撑开的皮衣拉链,一抹墨绿丝光紧巴巴的拢住双丸,刀锋般擎出胸衣的沟壑间粉光致致盈盈玉满,挂着一尊满嘴脏话的弥勒佛。
“自杀岂不坏了这里的风水?”
借着佛光荡漾,男人思路一下打开:“我还不如就地盖个小庙,剃了秃子装和尚,你看这遍地的青砖条石,材料都是现成的。”
“咯咯咯……庙都修了,为啥要装?”
莫黎乐得啤酒差点儿洒出来,忽然眼睛一亮,“哦——我知道了,你是只想当主持,不想念经,天天等着大户人家的主母儿媳现身求子吧?”
这特么怎么看也不像个专业的心理咨询师啊!
陈志南笑而不答,只觉得再没溜儿的胡说八道,若能博美人一笑,也是弥足珍贵。
再说,把人约到这儿来,本就为了避免正襟危坐的紧张和尴尬,又何必拘泥于一问一答的套路呢?
“听你的建议,我主动约了他们。不过……”
“不顺利?”莫黎有点漫不经心的靠上城墙。
“也……还行,就是差点儿又……”
眼见着眉开眼笑的女菩萨变成了太后老佛爷,陈主任还是有点羞于启齿,正打算祭出医者仁心的锦旗鞭策自己——
“这次拉的,又是谁家的媳妇儿啊?”
仅从语调口吻判断,这个岔也打得颇为不善,酸味儿多甜味儿少,换了谁都要心旌摇荡蠢蠢欲动。
可对于陈主任来说,那个“又”字就像一个行政警告,鲜红刺目的印戳儿既然卡上了,无论多久,都会明明白白的存在个人档案里。
诚然,她绝不是故意要翻旧账,虽然没戴回那副无框眼镜,明澈冷静的眸子里闪动的光芒已经恢复了专业的态度。
“我估计,你已经猜到了。其实除了她,也确实……没谁愿意打这个配合。”
不无勉强的笑容,只为自嘲堆砌,不想,竟猝不及防的带起一丝微涩回甘的感怀。
而莫黎的反应更加出乎意料,似笑非笑的“切”的一声之后,明眸倏转樱唇微动,也不知骂了句什么,看神色也是脏话无疑。
平心而论,林忧染的“师恩浩荡”是360度立体全方位的,以至于被誉为生平最得意门生的志南学长也早就不情愿去叫她一声老师了。
原因很简单,自打宿舍里的铁架子床被摇得“吱嘎吱嘎”响了半宿,师德师风就再也不存在了,有的只是痴男怨女奸夫淫妇。
她在床上传的道受的业解的惑,远比讲台上的业绩更加功德无量。可即便如此,也绝不意味着她就不值得尊敬了。
不像某些嫖棍,前一刻还在红着眼睛心痒难搔如饥似渴,恨不得把卵蛋都塞进重金买断的销魂洞里,下一刻清空了管子,就用最猥琐下流的语言去品评他们的身材样貌,胸推口活儿,转头还不忘丢下一句“婊子”。
陈志南确实无法从逻辑上理解林老师每周一次的坐台行为,可他毕竟是个有血有肉身心健康的活人,有着精准细致的神经感知,更有着一颗敏锐而柔软的色欲之心。
仅凭从这位生平仅见的恩师美眷身上淬炼多年的“临床感应”出发,他也无法想象会有多么混账粗鄙的嫖棍会无视她欲海无边的风情,而混不吝的抓痛她的奶子,急吼吼的扑上去捅进去,射一管子了事。
就算是最没见过世面的山猪,也不至于为了胡吃海塞之后打个饱嗝儿,就把一座美玉雕成的槽子拱翻吧!
所以,虽然不知道莫仙姑在骂谁,志南学长已经不自觉的在替老搭档辩护了,而紧接着的一问,居然真有点正中下怀的意味:
“诶!我怎么听说,你还打算为她离婚来着,是真的么?这么重要的线索,为什么不交代清楚?还有,她……那么老,你就……”
“你这是听谁说的?”
既然对方已经问得这么赖皮又没个正经,陈志南的反问也没必要客气,来了个直捣黄龙:“是秦可依,还是……”
后面那个名字,不知怎么没念出来。
没想到莫仙姑根本没兴趣打哑谜,而是继续胡搅蛮缠:“不就师生恋嘛!你这么闷骚帅气,她又那么不甘寂寞,郎有才女有貌,有情可原啊!当年,学校里不是还流传着你俩的故事么,总不能白担个名儿吧!”
“……”
无言以对的陈主任,此刻的CPU比脸还热。
请了尊真神来,本打算学上一招半式的仙人指路,怎么动不动就给你来个插科打诨,还尽往两肋插刀的地方怼,她到底要干嘛?
“你爱她,这很正常,干嘛不敢承认?难道,是她不爱你?”有人不失时机的在打着火花的电路上浇了一桶酒精。
新鲜的羊腿已经拾掇整齐,点燃了碳火,陈志南拿起一瓶老干妈,垫在膝盖上运了半天的蛤蟆功,额角的青筋都爆了起来,也没把盖儿拧开。
终于,有点丧气的点了点头:“我承认……我爱过她,十年前,几近疯狂。”
“所以,其实是欧阳洁给了你机会。”莫黎递给她一个起子。
陈志南就着打开的瓶口闻了闻,露出香麻了的表情,又操起一把锋利无匹的剔骨刀,在羊腿上切豆腐似的割下一小片鲜红的嫩肉。
“如果我告诉你,那个元旦之夜下的每一片雪花,都难过得不肯融化,把我的手都冻僵了,你信么?”
不愧是才子,连脚踏两只船都能说得这么诗情画意,难怪奸情也能变成传奇。
可是,莫黎蓦然愣住的神色里连一丝嘲弄都没有,反而像是感同身受到了那凌迟般的疼痛,唏嘘怜悯之外,在眉宇之间绕了一丝心有戚戚的愁绪。
“是因为你比谁都明白,她不会离婚,你们不会有结果么?”
“不……”
陈志南一边缓缓摇头,一边再次将刀锋割进肉里,“在欧阳出国之前,我就已经对不起她了。精神出轨,也是出轨。后来我才意识到,让我难过的其实……就是失去本身。”
说到这,“才子”温厚一笑,深邃的眸子倏然抬起:“失去了就是失去了,就像把肉割离骨头,再也不会长回来了,没有蒙混过关的庆幸,没有投奔新生的解脱,更没有什么可以替代,让痛楚减轻哪怕一分一毫……不过,你也没说错。”
“什么?”
“她不会离婚。”
陈志南继续熟练的操着刀,嘴角勾起一抹意气少年才有的不羁,“已经数不清多少次了,每次都跟我一顿诅咒发誓……我也是头脑发热,想着总得给个面子吧!就说……没想到,被她当傻子一样笑了个够。”
说话间,烤肉的香味已经迫不及待的参与进来。男人用刀尖儿挑起一块儿,只蘸了一下辣椒油就递到了女人嘴边。
“你可一点儿都不傻,指不定给了多少层面子呢!只不过,不敢说出来罢了。”
莫黎嘴里嚼着鲜辣爽口的烤肉,强奸民意的唇枪舌剑却一点儿没耽搁。见陈主任不置可否,又添上一把明火:
“你不会离婚,才是真的。”
陈志南停下手上的操作,似乎比谁都意外,“为什么?”
“不为什么,女人的直觉,行么?”
莫黎的馋虫被钩了上来,一边上手调制蘸料,一边拿眼角眉梢溜着男人,仿佛牵着一根蜘蛛粘丝:
“你们男人啊就是太贪心,白天要女人出得厅堂,回家要女人调得羹汤,到了晚上,又想要女人懂情趣,肯放浪,把你捆在椅子上玩儿心慌慌!这特么都三全其美了,还离婚?”
这韵脚压的,也算前无古人了。
不过,陈志南非但没喝彩,也没大惊小怪。关于那两次意料之外的夫妻互动,上次就跟莫仙姑详细交代,早走完了脸红尴尬的流程。
只是,这仿佛站在上帝视角的总结,一旦用她的调调说出来,好像就带着一种蛊惑人心悠然神往的说服力,毫不费力的,灵魂就抽离了身体……
“门没锁,别开灯。”
就在昨晚,当这条只有六个字的信息跳进手机屏幕,陈志南的心跳比被捉奸的铁架子床上还要慌。
对于结婚十年的老夫老妻,这绝对是不正常的,明明就在隔壁,甚至刚刚才听见她回来的脚步声——
可是,她居然要说……门没锁,别开灯!
这当然不是家里进了小偷,而是一个突然被启动的暗号。一个礼拜之前……被胶带捆在椅子里……在鲜红的鞋底之下……兽性大发的追过去……
“别……别开灯好么?”
整个过程,这是她说过的唯一一句话……事实上,他当时根本没听清说的什么,仅仅说话时颤乱的气息和求告中的一丝幽怨,就像最烈性的春药发作,把两个人一起推下了欲焰缭乱的火坑。
那是一场,即便新婚燕尔时也不曾放纵如斯,奋力厮杀直至精疲力尽的交媾。
当彼此都明确的感应到来自对方身体的需求,几乎毫无障碍的就领悟了衔尾求欢的迫切与执着。
黑暗中,奋力迎合冲撞拼命纠缠需索的身子,明明是那么的纤薄修长柔若无骨,怎么能爆发出如此野性的力量和欲望?
好几次,陈志南几乎抑制不住心头莫名惊悚的怀疑:难道刚才冲进走廊时,就换了个人?
混乱中,他忍不住伸手摸上她的头脸,却不知怎么,竟一把掐住了呼吸搏动的颈项……那一股接着一股的热汤就着突如其来的僵直喷涌而出,兜头浇下……
难道,真的不是她!?
然而,雨过天晴之后,两个落汤鸡似的肉体交叠着现出原形,一切就都恢复了体温正常,呼吸平顺的老夫老妻了。
未等他吭声,她已经轻轻脱开怀抱,裹上睡袍,下床时不忘提醒:“别着凉,去冲一下吧!放着就行,我来弄。”
心里骂着最恶毒的脏话冲到门口,终究觉得不吐不快,却又不好恶语相向,正运气,一缕混杂着荷尔蒙气味的幽香袭来,两只小手扶上脊背。
“以后,只要门没锁,你随时都可以,就是……别开灯,好么?”
“那白天呢?”
这一句明显赌气的话,陈志娜当然不会说出口。况且,一年三百六十五个白天,她又有哪天会躲在卧室里偷懒,还锁着门?
“你难道不觉得,这是她在努力营造一种不一样的氛围么?而且,背后有高人指点也未可知哦!”
莫仙姑的这句提点固然引人遐思,还透着点危险的警示,却并非灯下黑。怎么也算见惯风情的陈主任自己不可能想不到。
实在是……那根本不是她的做派。
从起初的狐疑纳罕,到劝说自己去理解和相信,再到试着去推那扇房门,陈志南必须得承认,那一次天雷地火般的疯狂记忆起到了不可忽视的推动作用。
只可惜,连续两次,门都是反锁了的——原来,她真的会在自己家里锁门。
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一点多了。这么晚才回家,大周末的,一整天都在忙什么?跟谁在一起?一定发生了什么,不然为什么一到家就想……
“门没锁……”
“别开灯……”
光脚穿过走廊,一步步接近那个门口,陈志南才意识到自己连手机都没顾上放下,脑子里尽是不可描述的混乱影像:坐在阴影中的男人,丢进头盔里的车钥匙,合欢椅上双腿大开的罗勒绿,被自己亲外甥肏喷了的海棠红……
仿佛唯有这些见不得人的淫乱臆像,才符合此刻的心惊脉跳的夜深人静,偷偷摸摸的情色邀约。然后……
“什么?”
满嘴流油的莫仙姑好像开了一脸的八卦桃花,大眼睛里全是兴奋又促狭的浮亮:“你是说,你一推门,就把自己代入了许博?”
陈志南点头。
“然后呢?”
“然后,我就冒出个念头……”
陈志南的脸被碳火烤得发烫,拿镊子的手也有些不听使唤,“不过,这几乎是不可能的。我们家总有人,还有……”似乎意识到自己对那个不切实际的臆想解释得太过具体,连忙闭嘴。
“当然不可能。弄不好,就是强奸!而且,你真的确定自己……”
莫仙姑嘴里义正辞严,眼神儿却越来越飘,也越来越亮,正要继续往下试探,陈志南的电话响了。听声音是个女的,没等男人说什么就挂了。
接下来,陈志南的目光盯在了手机屏幕上,脸色变得严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