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燕王妃居然没有来。”
观星楼,李景玄手中拿着一个泛着金色光华的阵盘,他静静地眺望夜空,喃喃自语。
阵盘上流光溢彩,隐约映照出京城各处的气机流转,但每一处预设的“陷阱”或“观察点”,始终平静无波。
在他身后,月光与观星楼内镶嵌的夜明珠光辉交织处,悄无声息地立着一道身影。
那是一名女子。
她身着一袭样式古朴的玄黑色道袍,袍身不见任何纹绣,却隐隐有暗光流转,仿佛将周围的月光都吸敛了进去,只余下深沉如夜的底色。
道袍宽大,却遮不住她高挑修长的身姿,反而衬得她脖颈愈发纤长白皙,宛如优雅的仙鹤。
她的容貌极美,却是一种剔透的冷。
肌肤是久不见日光的苍白,近乎透明,下颌线条清晰而冷冽。
眉形细长,眉心处一点鲜艳欲滴的朱砂,并非圆点,而是一个极其繁复微小的血色符文,如同烙印,又似天生,在苍白的肌肤上灼灼醒目,为她清冷的面容平添了几分诡艳与神性。
她的眼眸是淡淡的琉璃色,瞳孔深处仿佛有星云漩涡在缓慢旋转,目光平静无波,看人时带着一种俯瞰尘世的漠然,仿佛世间万物,连同眼前这位帝王,在她眼中与草木沙石并无本质区别。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自然垂在身侧的双手。
十指纤长如玉雕,指甲是健康的淡粉色。
此刻,她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指尖之上,一道细如发丝、却凝练如实质的血红色阵纹正缓缓盘旋、明灭。
那阵纹并非平面,而是立体流转,内部仿佛有亿万更微小的符文在生灭演化,散发着一种古老、晦涩、令人灵魂都感到微微战栗的波动。
仅仅是凝视这道阵纹,就仿佛能听到远古的祭祀吟唱,看到星辰诞生与湮灭的幻象。
它缓缓旋转,将周围的光线乃至空间都微微扭曲,使得她指尖附近仿佛成为一个独立而危险的小世界。
她正是大干王朝的国师——司漓。
其地位超然,是连历任皇帝亦需礼敬三分的神秘存在。
“时辰已过,气息全无。”
国师开口,声音毫无温度,直接打断了皇帝的沉吟,“此局未成,陛下可以收起你的心思了。”
她话语平淡,却没有丝毫臣子应有的敬意,更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李景玄转过身,脸上并无被冒犯的怒色,反而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惋惜笑容,仿佛刚才的自语只是寻常感慨:“有劳国师亲自布阵监察,辛苦国师了。看来是朕想岔了,或许燕王妃并不是道宫要找的那个人。”
国师琉璃色的眸子淡淡扫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看到他内心深处的不甘与算计。
她没有接话,指尖那道血红色阵纹悄然隐没,仿佛从未出现。
“此间事了,我该回去了。”她语气依旧平淡,告知而非请示。
“国师请便。”李景玄微微颔首,姿态放得很低,“今日多谢国师相助。”
国师不再多言,甚至没有行礼告退的打算。
她最后瞥了一眼李景玄手中那依然流转着金光的阵盘,身形便开始模糊、淡化。
并非遁光,也非瞬移,她的身体仿佛化作了无数细微的、闪烁着淡银色与暗红色光点的尘埃,这些光点如同受到无形之力的牵引,迅速旋转、消散,融入了观星楼内流淌的月光与星辉之中。
整个过程无声无息,却又带着一种玄奥莫测的道韵,只是眨眼间,原地便已空无一人,只余下空气中一丝檀香,以及那被微微扰乱后,又迅速平复的空间涟漪。
直到那檀香也彻底消散在夜风里,李景玄脸上那维持着的温和笑容,如同脆弱的琉璃面具,骤然崩裂。
他握着金色阵盘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手背上青筋隐现。
整张俊朗的脸庞,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眼眸深处翻涌着骇人的风暴,那是一种混合着计划落空的挫败、被居高临下审视的屈辱、以及……森然杀意的复杂情绪。
一股强大到令人心悸的恐怖气息,毫无征兆地从他身上爆发出来!那不是纯粹武道力量的灵力波动,而是武道与修士两者兼容。
一种更加深邃、更加霸道、仿佛与脚下皇城、与这万里江山气运隐隐相连的威压!
观星楼内无风自动,那些镶嵌的夜明珠光芒明灭不定,四周的空间都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嗡鸣。
他脚下光洁如镜的黑曜石地面,甚至出现了蛛网般细微的裂纹,以他为中心向四周蔓延。
这一刻的他,不再是那个与弟弟把酒言欢、回忆童年的温和兄长,也不是在臣子面前威严又亲切的君王,而像是一头被触怒的、盘踞在权力巅峰的洪荒凶兽,稍稍泄露的一丝气息,便足以让寻常道门真人心神俱裂。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国师消失的位置,牙关紧咬,额角太阳穴突突直跳。
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一个疯狂而暴戾的念头如同毒蛇般窜入他的脑海——燕王妃没来,那……趁其不备,试试能不能留下这位总是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国师?
这个念头是如此诱人,充满了对失控力量的憎恶和对于绝对掌控的渴望。
他甚至能感觉到体内那股蛰伏的、与国运相连的力量在躁动,仿佛在呼应他这个危险的念头。
然而,仅仅是数息之后。
李景玄猛地闭上了眼睛,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
他深深地、缓缓地吸了一口气,那口气绵长而沉重,仿佛要将胸腔里所有的暴戾和冲动都压榨出去。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眸中的风暴已经平息了大半,虽然依旧冰冷深沉,但至少恢复了理智的清明。
他松开了紧握阵盘的手,阵盘上的金光也渐渐稳定下来。
“呵……”
他发出一声极低的自嘲冷笑,摇了摇头。
不能动手。
至少现在绝对不能。
这位国师的实力深不可测,背后更站着乾元道宫这个庞然大物。贸然翻脸,后果不堪设想,大干好几代人的谋划很可能会毁于一旦。
小不忍则乱大谋。
他反复用这句话告诫自己,将那股翻腾的杀意强行按捺下去,如同将出鞘的利剑重重推回剑鞘。
他再次望向夜空,眼神已经彻底冷静下来,而后微微侧过头,望向远处的浮华殿。
李景玄目光深邃,静静凝望着,那穿着华贵紫袍的身影从浮华殿中走出。在他身后,还跟这一个红色宫裙的女子。
“这对苦命鸳鸯,搞得朕都想成全你们了,你藏了这么多年,秋棠会成为你的软肋吗?……”
李景玄摇摇头嗤笑一声,随后化作一道光华消散。
浮华殿外。
叶秋棠脚步踉跄,玉手紧紧抓着宫裙的两侧,遮住胸前的大片春光,另一只手不断按压后臀,姿势极其不雅。
她酡红的面色,依旧透着事后的春潮。
青丝重新挽好,金凤步摇重新插入发间,行走时,荡起一阵“叮铃”的清响。
“都怪你,我都让你轻点了……”
看着眼前一脸回味的李淮安,叶秋棠气不打一处来。她感觉自己后庭处火辣辣的,就连走路都会隐隐作痛。
“微臣不知,皇后娘娘所言何事?”
李淮安一脸笑意,他面色正经,开始换称呼来逗弄她。
“啊啊啊!我撕了你的嘴!”
叶秋棠凤眸冒火,张牙舞爪地朝他扑过去。
却被李淮安轻易地抓住了手腕,他飞快地瞥了四周一眼,随后迅速低下头,对着叶秋棠刚抹好唇脂的红唇,用力吻下去。
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刹那,李淮安松开她的唇,凑到她耳边低语道:“皇后娘娘,臣还会来的,到时候,望娘娘能多多包涵。”
说完,他松开叶秋棠的手腕,脚尖轻点,整个人化作一道残影消失无踪。
叶秋棠站在原地,默默注视着他远去,直到再也看不见后。她摸了摸唇角,愣愣出神,不自觉地展露出一抹笑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