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气氛正凝固在厉锋那字字血泪的控诉与皇帝摇摇欲坠的狼狈之上,几乎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被这接连爆出的皇室丑闻与惊天罪行压得喘不过气。
就在这片死寂之中,殿外突然传来太监一声清晰而高昂的唱和:
“镇国公到——!”
众人心神一震,纷纷循声望去。
只见镇国公秦莽一身朝服,面色沉毅,龙行虎步而入。
而更引人注目的是,他身后还跟着一对穿着虽整洁却难掩惶恐的母子。
那妇人年约四十,面容依稀可见昔日风韵,此刻却布满风霜与惊惧,她身边的少年约莫十五六岁,紧紧依偎着母亲,眼神怯懦。
他们的出现,瞬间吸引了所有目光,尤其是厉锋,他猛地转头,当看清那两人的面容时,铁血汉子身躯剧震,眼眶瞬间通红,下意识地失声喊出:“娘!弟弟!”
那妇人一进殿,目光就仓皇地寻找,很快锁定了跪在地上的厉锋,眼泪唰地就流了下来。
但她还记得镇国公的嘱咐,强忍着没有扑过去,而是随着镇国公走到殿中,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未语泪先流。
“民妇……民妇厉李氏,叩见各位贵人……”她声音颤抖,带着哭腔,“求各位贵人为民妇做主,为我那苦命的女儿做主啊……”
她抬起泪眼,指向不远处脸色已惨白如纸的皇帝,悲愤道:
“就是陛下,他将我厉家儿郎(指向厉锋)强掳入宫,充作……充作禁脔,又将我母子二人囚于黑石矿场为奴,日夜监视,以此胁迫我儿为他做尽坏事,我……我还有一个女儿,早年也被送入宫中,不久便传来‘急病暴毙’的消息,定也是遭了陛下的毒手,求青天大老爷们明鉴啊……”
厉锋母亲的哭诉,如同最后一道惊雷,彻底证实了厉锋方才的指控……人证物证,亲口陈述,再无半点可质疑之处。
皇帝身体晃了晃,嘴角扯了扯不知该说什么。
然而,镇国公并未停下。他沉声道:“带上来。”
话音落下,几名镇国公府的亲卫押着三个被捆得结结实实的男人走了进来。
正是之前被策反的那三名皇帝安插在黑石矿场的暗桩——“石隼”、“影钉”、“铁楔”。
无需多问,在镇国公冷厉的目光和现场这骇人的气氛下,三人早已没了硬气。
为了活命,三人争先恐后地将皇帝如何密令他们监视厉锋家人,定期汇报,若有异动格杀勿论等指令和盘托出,甚至补充了一些皇帝其他见不得光的秘密指令。
这下,简直是铁证如山,罪证链完美闭合。
皇帝浑身冰冷,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彻彻底底的两个字:完了。
秦可可看着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缓缓上前一步,声音清冷,却带着致命的嘲讽:“陛下,桩桩件件,人证物证俱在。您……还需要妾身再拿出别的什么证据来吗?”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皇帝猛地抬起头,那双曾经阴鸷冰冷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穷途末路的疯狂和怨毒,所有的伪装,所有的尊严,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贱人!都是你这个贱人!”
他如同困兽般发出一声嘶哑的咆哮,猛地弹起来,状若疯癫地胡乱撕扯着自己身上的龙袍衮服,脚步踉跄地退到龙榻另一边。
众人皆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一愣,还未反应过来他想做什么。
却见皇帝猛地一弯腰,竟从龙榻的暗格里摸出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他握着匕首,眼睛赤红地死死盯住秦可可,所有的恨意和绝望都凝聚在了这一击之上。
“你去死吧!”他嘶吼着,用尽全身力气,将那匕首朝着秦可可的面门狠狠掷去。
寒光如电,直射而来。
“娘娘小心!”
“可可!”
数声惊呼同时响起!
距离最近的萧玦和厉锋脸色剧变,同时奋不顾身地扑上前想要阻拦。
殿内瞬间大乱。
电光火石之间,那柄淬着寒光的匕首已疾射至秦可可面前。
惊呼声卡在众人的喉咙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猛地侧步上前——是厉锋。
他眼神锐利如鹰隼,反应快得超乎常人,竟是不顾一切地徒手探出,精准无比地一把抓住了那锋利的刀刃。
匕首的去势被硬生生截停,刀尖距离秦可可的鼻尖不过寸余。
殷红的鲜血瞬间从厉锋的指缝中涌出,顺着冰冷的刀身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在死寂的大殿中显得格外刺耳。
不少人光是看着那画面,就觉得手心剧痛,倒吸一口凉气。
秦可可惊魂未定,看着厉锋那瞬间被鲜血染红的手,看着他因忍痛而紧绷的下颌线,眼圈一下子就红了,眼底涌上后怕与难以言喻的心疼,当然更多的是愤怒。
她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冰刃,直射向那行凶未遂,此刻正兀自喘着粗气的皇帝。
她一步上前,在所有惊愕的目光中,扬手——
“啪!”
一记用尽全力的的清脆响亮耳光,狠狠扇在了皇帝的脸上,直接将他的脸打偏过去,脸上迅速浮现出清晰的指印。
“你这个孬种!”秦可可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却字字清晰,掷地有声,“坏事做尽,人神共愤,事到如今还想当着宗亲朝臣的面杀人灭口?!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纲常,我肚子里怀的可是龙嗣!”
皇帝被她打得耳中嗡嗡作响,脸颊火辣辣地疼,听到“龙嗣”二字,他猛地扭回头,啐出一口血沫,脸上是极致的嘲讽与癫狂,嗤笑道:
“龙嗣?我呸!不过是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杂种!也配称龙嗣?!”
这句话,如同点燃了最后的引线。
一直强压着怒火的萧玦彻底爆发了,那是他的孩子,是他和心爱女子的骨血,竟被如此辱骂。
“你才是杂种!”萧玦怒吼一声,如同被激怒的雄狮,猛地冲上前,飞起一脚,狠狠踹在皇帝的胸口。
皇帝猝不及防,本就踉跄的身形直接被踹得倒飞出去,重重摔在龙榻之下,滚落在地,看起来狼狈不堪。
萧玦步步紧逼,指着他,积压了多年的屈辱怨恨和不甘在这一刻彻底宣泄而出:
“我给你做了这么多年的替身,替你承担风险,替你去做那些肮脏龌龊的勾当,你非但没有半分感恩,反而变本加厉,视我如猪狗,视所有人为棋子!!”
“你德行有亏,秽乱宫闱,残害血亲,屠戮臣子,你早就不配坐在这龙椅之上,早就该滚下来了!”
萧玦的怒吼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个人的耳边。
就在这时,镇国公秦莽看准时机,猛地向前一步,声如洪钟,高呼道:
“如此无德无行,罪证确凿之人,岂能再为天下主?!我镇国公府,愿拥立萧玦殿下为正统,拨乱反正,重振朝纲!”
这话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
殿内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寂静,所有人都在飞速地权衡利弊。
看看状若疯癫,罪行累累的旧帝,再看看拥有皇室正统血脉,即将有皇嗣,并得到镇国公和厉锋等人支持的萧玦……
几乎是瞬间,那些原本还在观望的宗亲朝臣,立刻做出了选择。
“臣附议!拥立萧玦殿下!!”
“陛下……不,萧璟罪大恶极,臣请废黜其位。”
“国不可一日无君,请萧玦殿下即刻继位,以安民心。”
“臣等愿效忠新君。”
一时间,附和之声此起彼伏,竟形成了一面倒的“痛打落水狗”之势,更何况这只“狗”早已烂透了。
皇帝萧璟瘫在地上,听着那一片片曾经属于他的臣子发出的拥立他人的声音,看着那些冷漠或鄙夷的眼神,终于彻底明白了什么叫众叛亲离,什么叫大势已去。
他面如死灰,眼中最后一点光亮也熄灭了,只剩下无尽的绝望和灰败。
乾坤,就在这养心殿内,于血光与怒斥声中,彻底颠覆了……



